轰隆隆的火车气鸣声响起，王一城坐上了前往首都的火车。

距离他收到录取通知，只有三天，三天时间，他火速的卖掉了工作，他大嫂田秀娟买下了这个工作，她自己出一半儿的私房钱，另外一半儿从公中出。

至于他们怎么商量的，王一城问都没问。

既然陈冬梅还有柳来弟都没说什么，那就说明他们商量好了，王一城也不管那个闲事儿。他自己的事儿还忙活不完呢。不过房子王一城倒是没着急处理。

他还藏着东西呢。

王一城坐在火车上，琢磨自己最近的动作，那可真是主打一个雷厉风行。

王一城躺在下铺，翻了个身，他这趟出门没带太多东西，主要就是把几个能换钱的带了，其他的日用品倒是都没那么讲究。虽说在家的时候他可是精致。但是出门在外，还是方便为主。

王一城着车窗外，对面铺位上的中年男与他搭话："老弟你也是去首都？"

王一城笑着点头：“是啊。”

他上下打量一圈，这人一身中山装，一就是个干部。

他们这车厢里是上中下，能住个人，已经都住满了。中年男的上面是一个老太太带着孩子，上铺则是一个女同志。女同志跟老太太小男孩儿是一家，说是去首都探亲，男人在那头儿部队。

王一城上面两个也是结伴的，是市里罐头厂的供销员，这一次也是去首都。

这个人陆续上车，也简单的互相介绍了一下。大概是因为只有王一城和中年男是单独一个人出门，所以中年男主动找王一城唠嗑。中年男："我是啤酒厂的，不知道你"

原来这位也是搞销售的。

不过不奇怪就是了，现在出门去远地儿的，基本都这样。

"我是下面公社的，这次去首都是念的。"

“啊，你是大学生啊！"

这下子其他几个人都向了王一城，这年头儿，碰见大学生总是都会高几眼的。

"老弟真是厉害，这大学可不好考。"

王一城腼腆的笑，说："我一直没有把本撂下。"

“那你这走的可够早的。”

要知道，现在有些人还没有收到录取通知呢，这人已经都出发了，可真是急切。

王一城："是啊，我这边也没有什么事儿，所以早点出发。"他又说起旁的，笑着问："你们啤酒厂可是咱们市的大厂子，效益好。

这我念完要是能进这样的厂子，可真是不用操心了。"

中年男立刻熨帖的笑。

这时上头两个罐头厂的也下来了，王一城也没嫌弃，这两人坐在下铺床边："我们罐头厂也不错的，我们厂子"

几个男同志很快的热络起来。

没一会儿，他们就聊在了一起。中铺热闹的小孩儿趴在床上热闹。

王一城上辈子没有坐过火车，这辈子也只是为了体验，坐过一次，不过是很短途的。这还是第一次坐这样长时间的火车，也是第一次坐卧铺。他是托人买的票，不然还不好买呢。

这年头，卧铺是枪手的。

王一城出门不多，但是洪月倒是经常出差，王一城也听过许多遇见奇葩的同路人的事儿。你想想，洪月都算是很冷静，极少说人坏话那种人，回家都要吐槽。

可见肯定是遇到极品。

所以这一次他们同路几个人都正常，王一城觉得自己真是有点运气了。

说起来，因为是跑销售的，所以这单位大哥竟然都不是第一次去首都，他们倒是也给王一城讲了不少他们的所见所闻，让王一城多了几分了解。

一路下来，王一城心里又踏实了不少。

随着两天的时间过去，王一城他们也终于到了首都，王一城提上包袱，与几个同路人告别，随即挤向了车门。

这首都的车站，都不知道比他们县里的车站大多少了，大冷的天，王一城挤下车都热了，不过冷风一吹，又觉得冷，这么冷热交替，可不好。王一城快走几步，很快的奔着车站去了。

这几天他都是也没白唠嗑，下课径自找到公交站，他们县里没有公交车，都是公共汽车，公共汽车往下面的村子走。至于县里，本来地方也不算大，自行车就可以了。

王一城没坐过公交车，但是估计跟公共汽车差不多，也不打怵。

他很快的就找到了北大的方向，径自上了车。

这个时间不是上下班时间，人不算多，王一城找了一个位置坐下，着首都宽敞的大道，车水马龙，饶是自诩见过世面，这个时候也觉得眼睛不够用了。

王一城着窗外，眼睛直勾勾的，窗外的景色变换，他心里也越发坚定。

确实，人就不能窝在小地方，该是出来的。

如果不出来，哪里能到这样繁华的首都呢。

王一城贴着窗户，随着报站到了，他一个激灵，赶紧提着东西从后门下车，这前门上车后门下车，倒是挺方便的。王一城一个人出门，很快的找到一家招待所。

虽然首都不知道比他们的公社大多少，毫无可比性。

但是王一城倒是不打怵，他问了路，径自来到招待所办理入住。

这学校附近的招待所还是第一次遇到来报道这么早的学生。即便是高考停了十年，也不妨碍大家有正常的认知，这学生来的真是太早了。

不过他手续全，自然还是很快的给他办理了入住。

王一城来到二楼，房间不多，单人间，王一城再次感叹，真不赖啊！

他把东西放下也不歇着，直接下楼来到柜台，打听起来："大姐，我想打听一下，附近的居委会怎么走啊？"

"你要去居委会？"柜台大姐很是好奇。

这人刚来找居委会干什么？

王一城一副纯良相，说："我想去找居委会打听一下，周围有没有什么房子要往外卖。"

最后一字，他声音低的不行，细不可查。

"我家就我跟我闺女两个，孩子他妈在孩子小时候就走了，我这考上大学了，也不能给闺女自己留在家那边，实在是放心不下。

所以就想着提前先过来。能不能淘换个房子，让我闺女也过来读。虽说我要住校，但是总归闺女是在我身边的，我也放心不少。不然这么远的路程，她找我，我都回不去。当爹的哪里放心的下。"

柜台两个女同志都是当妈的，一下子就理解了王一城的难处。

你别王一城自己是个男的，但是他可不会跟男同志说这话。

这事儿吧，你要是跟老爷们说，他们还真不一定能将心比心。但是你跟女同志说，十个有个都很能理解。

"你这也挺难的。"

王一城："我倒是没什么难的，就是现在面临的情况得解决啊。"

那个年岁稍微大一点的直接说："居委会距离这边不算远，就在后面那条街，我领你过去吧。你是想在这附近寻摸吗？"

王一城点头："对，我考上了北大，自然是希望在学校附近寻摸，这样也方便一点。"

他赶紧顺杆儿问："大姐你怎么称呼？"

"我姓李，你叫我李大姐，走吧，我领你过去。"

王一城赶紧的："谢谢李大姐。"

李大姐："出门在外，就得互相帮助。"

李大姐真是个干脆人，二话不说，领着王一城直接去居委会。

其实王一城确实想打听居委会的位置，但是之所以也是希望前台能够提供点"线索"，毕竟，他们在这里工作都是消息比较灵通。

不过没想到李大姐倒是个热心肠。

他跟着李大姐一路去了居委会，还真不算远，李大姐走的是胡同儿，算是穿了小道儿。俩人很快的就到了居委会，李大姐响呱呱的把王一城的情况一说。

搞得一个办公室的人都王一城。

"你介绍信还有录取通知给我一下。"

这年头，也怕遇到坏人冒充好人瞎说啊。

王一城赶紧的："我都带了。"

好在他出门该带的都带。

介绍信有，录取通知有，户口本也有。

这开口的大妈缓和了一下态度，问："你家就你跟你闺女？"

王一城："可不。"

"你俩户口怎么是分开的？你闺女户口本换了没多久啊！"

可不是没多久，以前宝丫是在王家大家庭的户口本上，王一城为了体现他闺女留下没倚靠，才单独给闺女转出来的。当然，也是为了方便，他也怕给户口本拿走了，绍文绍武又用。不过没想到管的还真是挺严格，这个都要问一问。

王一城苦笑一下，说："啥，这个就有点复杂了。事情是这样的，我跟我媳妇儿结婚的时候，我是农村户口，跟我兄弟他们都在一个户口本上。我媳妇儿是县里的城里姑娘。她嫁给我之后坚决要跟我一个户口本，就把户口从城里转到村里，转到我们家了。"

一办公室的人都懵了，还有这样的傻姑娘？

这城里户口多有用啊。

王一城继续说："这孩子都得跟着当妈的户口走，我闺女也是农村户口。那个时候我们家还没有分家，一大家子都在一个户口本上。我媳妇儿是我闺女三岁的时候去世的，她七岁那年春天，我考上了公社的工人，这户口就转到公社厂里变成非农了。从那以后，我闺女的户口就没跟我在一起。这不是我考上了大学，我也不能让我闺女自己一个人留在乡下。虽说我那边还有亲人，但是谁家都有自己的孩子，我老娘是跟着我大哥过，他们家都好几个孩子，根本照不来我闺女。我没办法，就想着带孩子出来。正好我那个工作咳咳，换了出去，手里有点钱。就想着能不能在首都这边淘换个房子。本来我也是想直接拿着户口出门的，但是我大哥家的孩子，就是我侄子今年也考上了大学，就怕他们也用户口，所以我只好给我闺女户口单独分出来，然后带着出门了。"

"呃这还挺复杂的。"

"你家人倒是都聪明。"

王一城："可不是。"

王一城其实可以不用说的这么详细，但是他有自己的小九九，既然这边都详细问了，他还是不要隐瞒的好，该说的都说，不过有些地方可以避重就轻。

"你，我这里还有一个证明，我找公社开的，就怕我们不是一个户口到时候说清楚，所以专门找公社和大队都开了证明的。"

居委会了，点头："你这倒是用心。"

王一城："我主要也是不知道都需要啥，这千里迢迢的来了路费都挺多的，吃喝拉撒都要钱，我不准备的齐全一点，就怕缺了啥，这就耽误事儿了。"

"这话对，你这准备的齐全是好的，行了，这事儿我知道，我最近给你留意，好好打听。"

王一城："那可真是谢谢您了。"

"你就住在他们招待所？"

王一城点头："就住哪儿。"

"那这开销可不小。"

王一城苦笑："这也没办法，我这一上学就是四年，哪里能给孩子留在乡下。真是放心不下啊，虽说她今年十四，可是就这个年纪，我才更担心啊。您老是做过家长的，晓得父母担心什么。她这要是再小点，我狠狠心倒是也给她放在亲戚家，总归不会出什么问题。可是这半大的姑娘，哪儿行啊。而且她初三了，正是该学习用功的时候，寄人篱下影响了成绩该怎么办，所以我咬咬牙，宁愿多花钱来首都先找个出路，也得多筹谋。咱们做父母的，不管孩子多大都操心。"

"对啊。"

"我家那个都结婚了，我还得关心着他家的孩子，不容易啊。"

"可不是，我家那个念小学，也是皮。"

大家七嘴舌，很快的就说了起来，一个个倒是很快的就有了共同话题。这唠嗑着，李大姐突然说："哎不是，你多大岁数啊？

你家孩子都十四了？"

王一城："我今年三十三，我是结婚早。"

"三十三？？？？？"

大家又震惊了，这个王一城，说他二十三四岁都是正常的，你说他三十三，没人信啊！大家赶紧去扒拉户口本。

"卧槽。"

"唉呀妈呀，你真三十三啊，你这也太年轻了。"

王一城还是十年代初结婚的，那个年月十结婚，其实不算是过分，算是普遍操作。大家不觉得他算是早婚，比他早的多了去了，但是他这三十三了，真是不出来啊。

哦豁，现在都十二月中下了，再有几天就三十四了。

这是什么魔鬼。

"你这可真年轻。"

王一城："可能是天生的，其实我以前是副食品商店下面专门负责收购的，整天也是骑着车子往乡下跑，风里来雨里去的，纯粹是天生的。"

这话要是让所有认识王一城的人听见，都要呸一声。

真能吹。

谁替你懒。

还风里来雨里去！

真能给自己贴金。

"你说我要是有你这个天生，该多好。"女同志纷纷感慨。

王一城笑容真诚："其实外貌不重要，心灵美才是重要的。"

"对对对。"

"哎对，你是北大的是吧？"

王一城点头："对。"

"我想起来一个事儿，我知道一个房子要出手，就在北大那边，等我给你联系一下。"

王一城眼睛一亮："好，真是太谢谢你们了，果然有困难找组织，这话一点也不假。"

"你想要多大的啊。"

王一城："不用太大的，太大了，我估计自己也拿不出来那么多钱。"

"你这小伙子倒是实在。"

"成，我们尽快给你留意。争取让你早日解决。这招待所是住一天就一天钱，不容易啊。"

王一城："我这人嘴笨也不知道说什么，反正就是谢谢，真的多谢诸位了。"

"行，你回吧，我正好出去给你打听一下。"

王一城："好。"

他出了门，又打听了周围供销社的位置，还有收购站的位置。

李大姐好奇："你这是"

王一城："我估计我钱不够，我从家乡带了些东西过来，想送去收购站换点钱。这样买房子也宽裕点。"

李大姐了然点头，她就说嘛。不过她记得，这个王同志是东北来的？

"你们那边人参灵芝鹿茸特别多吧？"

王一城："您这是听说说的啊，没有的事儿，我们也不好找，这能不能遇到真是全运气。运气好的话就有，可是运气好的又有几个。"

"你这运气不是挺好？"

王一城摇头："我带的不是这个，我带的主要是从我们村猎户哪儿倒换的东西。"

"猎户？"

王一城面露尴尬，说："就是不太方便跟女同志说，要是男同志，倒是可以直接开口"

"你这小伙子怎么回事儿？这还不起女同志了？什么就不能跟女同志说？你这样可不行，你这啊不对！你的意思是"

她正说着，自己懂了。

随即感慨："你你，这有啥不好意思的，我也不是小年轻。走，领我去，我给你找我们领导，我们招待所也不是不需要这个。"

王一城：""

你们招待所需要这个？

你确定？

不过王一城倒是领着人去了，不是他对人没防备，而是大庭广众的，明抢那不可能，如果说骗人呵呵呵，王一城还从来不怕这个。

不过王一城也留了心眼儿，没一股脑的都拿出来，只是拿出一个，李大姐好奇的感叹："这样的啊，别说，这种好东西我还是第一次见。"

她倒是果断："你等着，我去叫我们领导。"

他们招待所有食堂，虽然比不上国营饭店，但是有些人住在这边，就更乐意图个方便来他们食堂凑合一顿。外人倒是不太接待，但是总是有不少的兄弟单位。

这要是有好东西，他们还真是"吃得下"。

王一城他们小地方招待所就是招待所，没食堂，他自然不知道，这李大姐真不是开玩笑。没一会儿，王一城就顺理出手两根。

不得不说，这边给的价格就是比他们公社那边收购站高不少。

就说这个吧，如果在他们本地卖，一根就至少能少卖好几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