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档案照片,在录进封锁之前,见过的人应当只有卫温伟,尉元帅,以及老皇帝。卫温伟这段时间门都在首都星参与帝国会议,不会关注学院排名赛;尉元帅的话很难说,但他并非机械拟态,不像卫温伟一样拥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
那就好,原含霜松了口气。她决定从明天开始戴眼镜。
离开前,封柏道:“黑塔的事情,回去后我会彻查的。再过两天,第三军团要护送监察院回首都星,出了这么大的事,恐怕还要在首都星滞留一段时间门。”
“没关系。”原含霜道:“从黑塔的计划不难出他们破釜沉舟,短时间门内不可能再对加强了警备的学院排名赛做出任何加害行为。等拿到学院排名赛冠军,从多个奖励里拿到丹铁券,我们也可以着手准备提交证据,还爸爸一个公道。”
“嗯。”对于这个说法,封柏也表示认同。不过他比较担心,黑塔明的不行,会来暗的,所以旧部回去会加强警惕。
“还有一件事。少主,光明圣殿那边同样也有线索指向,虽然已经确认黑塔就是幕后黑手,但您在同这两个势力的参赛选手接触时,最好还是多留几个心眼。”
“好。”原含霜点头:“楼主席是个好人,他和黑太子不一样。就算光明圣殿上上下下都有问题,他也不可能有问题。”
这番自己都没察觉多笃定的话成功让即将离开病房的封柏停住脚步。
他蓦然回头,忽然用一种感慨的语气道:“少主也是这个年纪了啊。”
原含霜:?
“没关系。”封柏摘下眼镜,咬牙切齿地擦了擦眼角:“青春期出现一些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萌动很正常,但是少主您要知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可不要随意轻信,特别是那种表面上上去圣光笼罩,无欲无求的人!”
原含霜:???
另一旁,赛前大楼负二楼。
负二楼的装潢同上面完全不同,钢铁走廊两边分布着几个临时改装的集装箱格子,走廊上仍旧弥散着神经类强效镇定剂的冰冷药味。
这里先前是第九军团用来运输并且处理人工虫潮投放虫族的地方,一旁的废弃处理室还堆积着成山未处理的虫族段触须,处理台下积蓄着大滩大滩虫族血液。
而现在,这里静悄悄的,一路上只有监察院的重兵把守。
走廊最尽头,原先是一间门监督室,现在被临时改装成了审讯室。
审讯室内只有桌子头顶亮着一盏灯,室内唯一的光源是冷白色的,悬挂在头顶,为整个狭窄逼仄的室内造成心理压迫感,更容易让人就范。
一名暗部人员从审讯室出来,眉宇紧锁。
见状,杜明琴问道:“如何?有结果了吗?”
前者摇了摇头:“我们用上了精密的生物测谎仪,没有在他身上发现任何相关的情绪波动。反倒是提到几个名字时,情绪波动更剧烈些”
“哪几个名字?”
“其他几个学院主席的名字,特别是帝校主席和银星学院主席。反倒是提到干邑和军部负责人这两位死去之人名字时,没有任何波动。”
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名字。杜明琴不由得蹙眉。
他们采用了软审讯方式,即三天三夜不让人合眼,严格控制食物摄入量,按理来说,处于极度困倦和极度饥饿之下,很容易击溃人的心理防线。
“按理来说不应该是这个情况啊”暗部人员喃喃自语:“晟殿下的指控不可能空穴来风,应该能审出点东西才是。”
一墙之隔的审讯室内,脸上带着恶鬼铁面的少年端坐在椅背上,脖子上扣着拟态抑制器,双手戴着电子镣铐。因为第一阶段比赛后直接被带到审讯室,迦楼身上穿着的黑军装,背后的披风仍旧褴褛,带着战斗结束后的硝烟和血味。
但即便如此狼狈,他仍旧神情平淡,无动于衷,仿佛并非坐在审讯室,而是坐在某个高雅的音乐会现场,眉目半阖。
似乎察觉到杜明琴的视线,少年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往外了一眼,眉梢嘴角噙着显而易见的讥讽。额发在他俊美的面容上投射出虚实交错的光影,那黑色是如此压抑阴翳,一瞬间门仿佛要人直视翻涌的恶念。
——愣是半点没有被审讯过的模样。
监察院平时同暗部合作次数较多,见过不少起来铁骨铮铮的审讯者,最后都在非人的折磨下痛哭流涕,恨不得把他们这辈子做过的坏事全部说出来。
那些还都是些成年人。
难以想象,一位还在联邦军校就读的学生,竟然在这样的审讯手段面前面不改色。好几次暗部人员同他交谈的时候,甚至有种自己才是那个被审讯的错觉。
她不由得有些焦心:“再这样下去,找不到充足罪证,恐怕得不了了之。”
其余那些审讯手段,大多只能用在证据确凿的犯人身上。对于迦楼这种介于模糊区间门,身份还相当特殊的人而言,自然不可能使用。
“再等等。”杜明琴皱眉道:“军部那边给我们的最后时间门是三日后。等三日后,从赛前大楼转移到的比赛场地,若是还没有证据,便算了。”
听着门外逐渐离去的脚步声,迦楼重百无聊赖地将视线放回到面前的桌上。
也不知等了多久,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
“下。”
是骨秋的声音。
迦楼不无所以的“嗯”了一声。
“属下办事不力。”隔着厚重的隔音门板,骨秋的声音显得有些模糊:“黑塔那边因为任务失败,冕下非常生气,或许一时半会顾及不到这边。”
本次计划,是黑塔这些年布局最大的计划。
几十年来,黑塔计划无往不利,从未出过半点差错。却在这一回,来了个满盘皆输,甚至还险些暴露出自己,可想而知黑皇帝的震怒。
就是处理这些事情,一时半会也顾不上还扣在赛前大楼的迦楼。
更何况经此一役,整个比赛星球周围警戒线直接拉高数个等级,可谓是真正做到了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再加上自诩计划周全,黑皇帝在完成布局后让两颗重要棋子自裁,本以为是给帝国的挑衅,没想到倒过来坑了自己。
而迦楼自己,任务失败,他定然需要背负责任,甚至遭受迁怒。
黑皇帝从来不是一个仁慈的统治者,相反,他冷酷,多疑,湮灭人性。即便对于自己的学生,也一视同仁。
“无所谓。”迦楼淡淡地道:“找不到确凿证据,他们没理由扣押我太久。”
“就是委屈下您了。”
迦楼没说话。
他安静地凝视着自己的双手。
因为常年戴着战术性黑色半指手套,所以鲜少有人知道,手套下面是一副如何沧桑,满是焦黑痕迹,遍布丑陋疤痕的手。
星际时代医学何其发达,更何况黑塔暗中发展的医疗技术恐怕仅比帝国科学院差上一线。想要消除这些疤痕,简单到近乎轻而易举。
但迦楼却没有这样做。
以至于每到雨夜,他的双手仍旧会不自觉颤抖,痉挛。
迦楼把它们留在这里,就是为了提醒自己,他曾经经历过的苦痛,折磨,比这深重一千倍,一万倍,即便摆脱,也永远不能忘记那刻骨铭心的恨意。
“无所谓。”他冷漠地收回手:“我已经习惯了。”
离开负二层后,骨秋安静地回到上方的宿舍区。
待熟练地绕过几个监控点后,他忽然没有任何预兆地开启了拟态,身影一阵扭曲,消失在空中。
与此同时,小会议室一道门适时打开。
再关上后,室内重出现他的身影,另一只银翼白隼恰好停在窗台上。
“兄长。”确定了周围没有任何问题后,骨秋招手,让这只拟态飞到他手臂上。
因为杀手职业的特殊性,骨家会教导所有的孩子,开发同步拟态听觉和视觉的能力,当初在原含霜带领着银星生和帝校生进行生对抗赛的时候,骨冬就露过这一手。
“黑太子已经开始怀疑我了,那个喻江,恐怕是直属于黑皇帝的眼线。”
骨秋用唇语说道:“家族将鸡蛋放在两个篮子里这回事,恐怕瞒不过黑皇帝的眼睛等学院排名赛后,家族恐怕得面临真正选择站队的境地。以那位的手段和权力,若是摇摆不定,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得益于从小到大的相处,骨秋清楚,他的哥哥并不是一个有集体荣誉感的人。对他们这种游走在黑暗里的杀手而言,最珍视的永远是自己的姓氏和家族,这是从小到大烙印在骨子里的东西。
正因如此,对他们而言,待在学院里的那几年,反倒是最轻松的时候。
可骨秋认识的兄长并非于一个沉溺于安逸处境,不愿动弹的胆小鬼。相反,在他们五岁的时候,骨秋还在吵着闹着想吃自己喜欢吃的,骨冬就能做到面对自己最喜欢吃的食物也只下三筷,绝不多。
能够让骨冬多留下来一年,同银星参与学院排名赛,肯定有其他的原因。
“必须让一切回归正轨,一切以家族荣誉为重。”
骨秋无声道:“父亲的原话是,任性地多休息了一年,总该回来继承家业了,骨冬。”
既然够了阳光,也该回到阴影里了。
这是这个职业,也是他们家族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