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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青棠眨眼,失笑。
“你说得对。”
似乎出少东家并不介意她说这些,女摊主也放开了些。
“您不知道,我认识的人中就没有不骂那一家子的,都说他们死皮不要脸。对了,还有人编了顺口溜,我家水生和一群孩童经常唱呢,现在城里的孩童都会唱了,听说他家的人只要一出门,就有孩童跟着唱,臊那一家子。”
“什么顺口溜?”
颜青棠倒真好奇了。
女摊主学了两句,实在臊得慌,叫了在一旁玩耍的女儿。
女童才四岁多点,穿着一身干净的花布衫,见娘让她唱‘颜二皮’的顺口溜,就拍着巴掌唱了起来。
“旺水弄,颜二皮,生了两张厚脸皮。
欺弟媳,欺侄儿,如今又来耍赖皮。
吃稻糠,吃麸皮,吃人绝户不要脸,
做坏事,短寿命,阎王抓你下地狱。”
开始女童还唱得磕磕绊绊,后来越唱越顺溜,唱着唱着就有小伙伴跑来找她玩了,几个小童跑到一旁,一边唱顺口溜,一边跳起百索来。
河道里,撑船老翁划过时,着玩耍的小童们,露出微笑。
河岸上,颜青棠真是又诧异又好笑,眼圈却不知为何有点发热。
一旁,素云和鸳鸯都没忍住笑了起来。
女摊主见颜青棠笑了,也露出笑容。
这时又有人来吃馄饨,女摊主忙上前去招呼。
颜青棠低头吃着馄饨。
她知道主枝之所以会变换策略,是知道一击中,再来就不好寻到机会了,也是怕闹大。
不动用官差势力,仅凭主枝那些人根本动不了她。
所以他们又用回了正常手段,借用律法来针对她。
且不说夏伯伯不可能徇私帮她,即使夏和洲帮了她,有那位按察副使在,诉状还可以递到府衙,递到提刑按察使司。
只要理由充足,符合律法,那些人就不怕事不成。
她一直在想破局之法,却忘了对方有势,她也同样可以借势。
就像女摊主这样,就像舅舅那样,不管颜瀚海到底贪图颜家什么,他贪图的东西,别人也不傻,她总能找到比对方更高一等的势。
即使找不到,她也可以拖延时间,尽快生下一个孩子,有子不算绝户,到时这群人还怎么卡她的脖子?
枉她自诩聪明,却一叶障目,人家一个寡妇都能穷尽所能为自己博出一条生路,她为何不能?
至于谢庆成——
重提招赘之事,本就是为保住家产,她却才知道无子招赘,也需另立嗣子,家产均分。
如此一来,这一步就显得有些鸡肋了,更不用说他还有那样一家人。
他娘说的那番话,是否也是他心底想法?
财帛动人心,他是否会是又一个张瑾?
一直以来,颜青棠都不喜欢猜测人心,因为生意上的事已经够尔虞吾诈了,生活里尤其在自己身边,她更喜欢简单一些。
所以哪怕明知道钱姨娘的一些小心思,她也置之不理,一些人和事,能用银子解决掉的,就不要多费心思。
也许她该坚持以前的想法,就不该动招赘的心思。
一碗馄饨吃完,颜青棠放下馄饨钱走了。
她越走心中越是开阔,肩背越来越直,步子也越来越大,渐渐竟大步流星。
两个丫鬟虽不知为何姑娘的精神气儿突然就变了,但知道这是好事。自打老爷去后,姑娘就显得异常消沉,现如今似乎又变了回来。
找谁借势?
颜青棠首先想到的便是那二十多万两银子的烂账,以及织造局。
每年分摊给颜家的派织,占了苏州织造局每年任务近一半,占了江南织造局近三成。
上半年的派织上缴在即,颜家却生了变故,若因此四分五裂,织造局去哪儿寻一个如此‘听话老实’的大商,来完成派织?
正好最近织造局大概是听闻今春苏州一带受灾的桑园不少,三番二次递话来让颜家人去一趟。之前颜青棠一直用家有丧事推辞,如今倒是可以去走一趟。
拿定主意,颜青棠便打算去苏州。
这趟出门不同以往,以往她总是能低调就尽量低调些,这一次她动用了颜家最大最华丽的船,随行护卫和、家丁带了几十人。
子还在养伤不能跟去,她带了银屏、素云和鸳鸯随身侍候。
卯时出发,到苏州时,还不过午时。
苏州与盛泽相似,也是一座水城。
高大巍峨的城墙、水陆并行的双城门,和河道中来往频繁拥拥嚷嚷的商舟客船,是给人的第一印象。
入了城,果然一副江南水乡好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