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顿了一下,问江瑟:“傅韫是个什么样的人?听说他是傅家的私生子,十来岁时才被傅家接回来。”
江瑟思索片刻,客观道:“是个温文尔雅且有能力的人,傅老爷子十分重他。”
岑喻略有些失望:“虽然有能力是件好事,但温柔挂的不是我的菜,我偏好粗犷点的。”
“不喜欢那就不考虑,董事长要是再提,你便让小姑姑替你挡回去。”江瑟笑笑,“你跟当初的我不一样,你有选择权,同小姑姑一样单身一辈子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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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明淑单身了四十多年,倒不是因为没追求者,纯粹是觉着婚姻这玩意儿是个累赘。
她人缘一贯好,跟谁都能玩成一片儿。
虽然出生豪门,但从来不端着,也不会自矜身份就将人分成三九等。
得出来余诗英他们都很喜欢她,知道她喝酒,夜幕一落便邀请她去“忘川”喝酒。
岑明淑喝到快十二点才喝过瘾,离开时她走路踉踉跄跄的,江瑟一路搀着她回到香树巷。
一到楼下,她便果断松了手,淡淡道:“行了,小姑姑,到这就不用装了。”
岑明淑这才站直身体,揉了揉肩膀,说:“说你是小白眼狼你还不认,多扶几步能累死你?我喝得越多喝得越痛快,你爸妈就越高兴,不明白吗?”
江瑟从挎包里摸出钥匙,抬脚踩上湿哒哒的楼梯,面不改色地说:“所以我不是扶了您一路了吗?”
岑明淑跟上她,目光轻轻扫过乌漆嘛黑的走道,没忍住皱起了眉头:“这地方没电梯就算了,怎么连个感应灯都没有?”
“感应灯坏了,过几天应该能修好。”江瑟道,“毕竟是四十多岁的老建筑,您担待一下。”
岑明淑闻言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但她没再说话,等走到楼,进了公寓才再次开口:“你爸妈不是有地儿给你住吗?”
说完又开始用挑剔的目光打量这公寓,了好一会儿,见这屋子窗明几净的勉强能住人,面色才渐渐好些。
“里面倒是还成,就是小了点。你以前一间衣帽间都比这套屋子大,真亏得你住得惯。”
江瑟没接她话茬,给她倒了杯蜂蜜水,说:“喝点儿解解酒。”
岑明淑接过,没急着喝,端着杯子在这十多平的屋子里慢悠悠踱了一圈,从江瑟卧室出来时,面色明显又好上一截。
“算你有良心,没将我送你的东西留在岑家。”岑明淑在沙发上坐下,十分赏脸地喝了半杯蜂蜜水。
卧室的梳妆台上放着的基本都是岑明淑从前送江瑟的东西,大多是首饰,也有一些旁的珍奇玩意儿,江瑟全给带走了。
“您不说您不算是岑家人么?”江瑟给自己泡了杯红茶,在她身边坐下,不紧不慢地说,“既然这样,您送的东西自然也不算是岑家的东西。”
岑明淑斜睨她:“上个月纽约时尚周里的那件压轴晚礼裙我拿下了,你明天的战袍就它。”
“战袍?”江瑟失笑,“您这是拿岑喻的‘成人礼’做战场了?无不无聊啊小姑姑?”
岑家的孩子都是在十岁成年那日正式踏入北城社交圈,明晚岑家的跨年宴在某种程度而言,是岑喻晚来了差不多年的“成年礼”。
“别跟我说你想逃。”岑明淑“嗙”一声将水杯放茶几上,双腿交叠,侧头盯着江瑟说,“明晚的宴会,该来的人都会来。你不正好能借机让所有人知道你与岑家毫无瓜葛了吗?你难道不知岑明宏和季云意压根儿没想放弃你?”
江瑟安静地握着茶杯,没吭声,听岑明淑继续说:“别想着逃避,瑟瑟,你是从我们岑家老宅出来的孩子。你记住了,只要是从那里出来的孩子,不管你姓岑还是江,不管去到哪儿,都给我堂堂正正站着,不能做丧家之犬!”
岑明淑望着江瑟郑重道:“把岑家这块烂在你身上的腐肉切掉,咱好好去把病治了。病好了你才能真正开始的生活,之后你想去哪儿小姑姑都不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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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瑟小的时候,曾在老宅住过一段时日。
那时岑老爷子还没去世,老人家年岁大了就唠叨,江瑟没少听老爷子埋汰岑明淑。
有一回也不知是觉得江瑟年岁小不记事还是因为岑明淑对她的偏,老爷子忽然在她面前感叹了句:“你小姑姑如果是个男孩儿,把岑氏交她手里比交给你父亲要更让我放心。”
岑明淑凭着一股倔劲儿,没用半点儿岑家的资源,一个人在国外闯荡出了一片天地。
岑家规矩重,唯有所谓的嫡系子孙才有资格在老宅办“成年礼”,岑明淑的成年礼自然也在那儿。
老爷子去世那晚,岑家的嫡支旁支的子孙围在床头,等待着老人家的遗言。
老爷子只对岑明宏与岑礼交待了话,到岑明淑时,只有一个充斥着不满与遗憾的目光,或许还有担忧与期盼。
那时的岑明淑只对他说了一句:“您放心,父亲,我是从这里走出去的孩子。”
此时此刻,岑明淑将那句话交给了江瑟。
江瑟盯着手里的茶杯出了会神,许久之后才缓缓舒出一口气,对岑明淑说:“小姑姑,明天的晚宴我是不是躲不过了?”
岑明淑“嗯”了一声:“你可以躲一下试试,我绑也会把你绑过去,我跟drga说好了,过两日就带你去见她。”
“成吧,您战袍都给我准备好了,我总不能让你白花了这钱。但drga那边,我就不去了。”
她咽下嘴里最后一口茶液,起身去餐桌添了点热茶,边云淡风轻地说:“小姑姑,我找到她了。”
岑明淑不明所以,着江瑟的背影问:“谁?”
江瑟拿着匙羹搅动红茶里的冰糖,面色平静,过了好一会才缓缓地说:“赵志成宁肯吞刀片自杀也要守护的人,我找到她,就能找到赵志成的过去。”
岑明淑神色一凛,豁然站起了身,一言不发地着江瑟。
屋子里门窗紧闭,客厅的窗户被凛冽的寒风吹得嗡嗡作响。
江瑟见岑明淑脸沉得都能滴出水了,轻轻一笑,说:“所以别担心我,小姑姑。我来桐城不是为了逃避,不管我是从哪里走出来的孩子,岑家老宅抑或梨园街,我都不会做丧家之犬。”
岑明淑的关注重点早已不在丧不丧家这里了。
她拧着眉,着江瑟沉声道:“瑟瑟,当年绑架你的三个人全都死了,包括主谋赵志成。你该做的是好好治病,让这件事情彻底过去,而不是拼了命地挖掘赵志成的过往,一辈子都走不出那场阴影!等明天回了北城,你立刻跟我去找ga!”
“不,赵志成不可能是主谋。还有第四个人在,那场绑架案一定还有第四个人在,那个人才是真正的主谋。”
江瑟放下手里的匙羹,着岑明淑的面色依旧平静,轮廓秀美的眼眶却渐渐镀上了一层浅淡的红锈。
“我的病除了我自己,没人治得好。您就当我魔怔了吧,拿我当神经病也成。
“小姑姑,十岁的岑瑟还留在那个雷雨夜,她还困在那间废弃的工厂里,她还在等着我,我要亲自去将她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