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猜疑到,连吃食都不敢妄动了吗?
九溟注视他的眼睛,许久,她微微带笑,说:"披雪城的试炼,长梦哥哥没有到别的吗?"
她与太古神仪的连理枝,面前的木鬼长梦好像并不知道。
果然,木鬼长梦问:"什么?"
九溟顿时心中了然一一少仓帝对外宣称是同步,但其实并没有。他一定是删除了他认为不利的内容。也是,沧歌的性子,少仓帝说什么也会为她做两手准备。
她点点头,却也不再谈及此事,只是道:"长梦哥哥,替我向我姨父、姨母带声好吧。"她盯着木鬼长梦的眼睛,面前的医者,青衫发白,竹簪束发,清瘦干练。
是个可以依靠的模样。
--可是海洋九溟,只能依靠自己。
她深深吸气,仍是温笑着,说:"告诉他们,世间有蚍蜉撼树、螳臂挡车。从前,我总觉得世人执念何其愚蠢。然事到己身,却也只能愚蠢一回。"
她已经离开了朝夕池,海洋也早就废弃了旧都,在碧落海重建了辉煌。
可是当年碧血,在两千年之后渗入她的梦,永远地魇住了她。
九溟凝视曾经的挚、兄长、恋人。
她肩背直,是个瘦削却坚强的姿态:"再见,长梦哥哥。"
九溟转过身,离开海岛,海风斜来,吹起她的长发与裙摆。她勇敢地迎着自己的宿命而去,旧日呼唤,搁浅在沧海月明里。
少神殿。
九溟入殿时,太古神仪正在核对殿中的账目。账薄堆得很高,他翻得却很快一一是一目十行,也远不能形容的速度。
"夫人去了何处?"听到声响,他头也没抬,目光仍落在账薄上。只这么问了一句。
九溟不敢瞒他,只怕他知道之后又发脾气,于是道:"方才小槐医仙过来,我去见了一面,说了几句话。"
"唔。"太古神仪点点头,体谅地道:"木鬼长梦修为平平,药膳倒是炖得不差。听闻夫人与他乃总角之交,是旧相见,何不多聊几句?"
""他居然真以为这二人只是朋之谊。九溟自然也不会笨到提醒他,于是淡淡道:"这几年大家不常见面,也无甚可说。"
太古神仪很快就翻完了厚厚地一摞账薄,然后他毫不客气地替九溟核对好账目,说:"今日吾去玄穹殿,找了个活计。想请夫人帮我谈谈薪酬。"
"活计?"九溟微怔--披雪城的随口一言,他竟如此当真?
太古神仪认真道:"正是。"说完,他右手一抬,一杆出现在手中。他将递给九溟,道:"请夫人将名姓刻于吾之本体。如此一来,吾将永远不会忘记夫人。"
九溟接过那杆玉,玉通透无瑕,入手生温。太古神仪待她接之后,立刻身形一虚,化为一卷竹简。
"来罢。"竹简在水晶榻上摊开,每一节都莹莹若有光。
九溟站在竹简之间,犹豫着用指腹轻轻触摸尖。却不料那尖锋利无比。她只是轻轻一点,指腹已经鲜血滴流!
"嘶!"九溟急急缩手。榻上竹简忙道:"此乃太古刻,不可触碰。"
九溟握着玉,只觉无从下手。太古神仪提示道:"向空白无字处,刻下夫人名姓即可。"
竹简一节一节,文字繁复。九溟果是寻了个空白处,她轻轻落,整个竹简顿时一阵颤抖。九溟微顿,问:"会痛吗?"
太古神仪不答,只是道:"无妨。"
它不再颤抖,九溟于是一一,刻下自己的名姓。
等到最后一落成,面前竹简之上,文字一个接一个亮起。不消片刻,太古神仪便重出现在他面前。他穿上衣衫,接过玉,温和道:"从此以后,吾将永远不会遗忘夫人。"
九溟盯着他的衣衫,他如雪白衣之下,沁出鲜艳斑驳的血迹。九溟伸出手,轻轻触碰那伤处,太古神仪发觉了,他轻一掐诀,衣上血迹顿时消散不见。
他收起玉,说:"夫人连日试炼,着实辛苦。不如吾陪夫人小睡片刻,可好?"
他说这话时,面色苍白,语带困倦。
九溟心思细腻,她很快意识到,方才的刻录,可能对太古神仪损伤极大。
她轻声道:"好。"
太古神仪当先倒在榻上,九溟缓缓睡在他身边。经过披雪城月余的相处,二人同榻也并没有那么尴尬。甚至,九溟对他的存在已经适应。
太古神仪揽住她,闭目想要入睡。但他嘶了一声,很快又换了个睡姿。
九溟到底是不放心,伸手去解他的衣带,想他的伤处。他握住九溟的手,眼睛半睁半阖,窘迫地道:"吾床技高超,体魄强健,必不会让夫人失望。只是今日腰痛,改日再向夫人展示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