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披雪汀。
九溟过去的时候,恒渊灵尊已经等了很久。
"昨日你去了何处?"对于九溟的姗姗来迟,他显然很是不满。
九溟依礼磕了一个,这才道:"昨日遇到一点事,并非有意迟来。"
恒渊灵尊难得对她严肃,道:"你体质孱弱,即使得到传承,修炼之路也艰难万分。修行造化,本就不可能与帝子相比。若再如此懒散,恐怕难有进展。"
九溟当然知道他所言不虚,只是内中缘由她也不好解释,只得道:"以后不会了。"
恒渊灵尊待她到底亲厚些,也不再训斥,道:"随我来。"
披雪汀后殿,有一方灵池。
池里灵气清澈,如烟如水。池里有一方玉座,正好可供修炼。
九溟也不客气,自踏到玉座之上。
她取出怀中蓝色的卷轴,一片淡蓝色的清光瞬间普照灵池。
恒渊灵尊站在池边,九溟趺坐玉台,开始吸收自己留下的传承。蓝色卷轴飘浮在她面前,第一个字符脱出卷轴,没入她的身体之中。
九溟只觉一阵剧痛,如尖刀刮骨。她体质,先是封印水神冠占用了大半个道府灵台。这导致她能够储藏的灵气大为减少。
后又流放灵气稀薄的人间,疏于修炼。再经过幼年的割肉取血,本就孱弱无比。
如今木鬼长梦发动共生之法,她刚刚才将体内的根须清理完毕。就这还是托了太古神仪的福。
几重打击之下,她的修炼难度可想而知。
果然,第一个法咒入体,她闷哼一声,嘴角沁出一缕鲜血。
恒渊灵尊一凛,不过第一个字,竟就如此艰难?
他神情肃然,而身后一道人影由虚渐实。恒渊灵尊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少仓帝。
他目光投落池中,眉峰微皱,许久道:"孤说过,她的体质不宜修炼。"
恒渊灵尊道:"陛下此言偏颇。她并非不宜修炼,只因半幅水神冠封住了道府灵台,这才让她"
少仓帝的声音仍是冰冷的,他反问:"有何区别?"
恒渊灵尊微微一顿,确实,无论什么原因,不适合就是不适合。
少仓帝这才接着道:"以她的实力,你实在不该抱有期待。"
"不该抱有期望?"这片单薄的残魂,在刹那间似乎撑起了山岳,他问:"陛下对着浮月,也会这般说吗?"
他年长于其他四源灵尊,平常也少有这般锋利的言辞。
少仓帝移开目光,重留意灵池中的少女。他沉声道:"孤只在意结果。也已经给过她机会。"
"将她远放人间两千年,袖手旁观,这就是陛下给予的机会!"恒渊灵尊怒道,"陛下为了不让人发现她体内的半幅水神冠,玩得好一手灯下黑!却从不曾想过,这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少仓帝对他的控诉无动于衷,他仍旧注意池中,见九溟口中鲜血如注,他踏空上前,五指虚虚一按。
九溟只觉一股力量入侵,即将沉入体内的法咒被逼出体外。她整个人似乎猛地缓过一口气来。
少仓帝收回手背于身后,道:"你若无此恒心,不若放弃修炼。太古神仪也会是你的另一条出路。"
"出路?"九溟气得,当即哇地喷出一口血来。她深深吸气,冷笑道:"陛下为何说得如此委婉?因为您也觉得此话过于无耻吗?"
一旁,恒渊灵尊喝道:"九溟,不得无礼!"
少仓帝反而眸光冷凛,反应平平。他说:"太古神仪事关仓颉古境兴衰,你若好生侍奉,自然也是一份功劳!"
话落,他广袖一挥,飘然而去。
九溟胸口剧烈地起伏,旁边,恒渊灵尊道:"他有心激将,你何必气成这样?!"
"激将?"九溟脑子一阵一阵地涨痛,她怒吼,"他凭什么激我?!我与太古神仪如何,同他有什么相干?!"
她气得肝痛,又吐了两口血--幸好少仓帝跑得快,不然她简直想将血喷他脸上。
只是如此一来,体内淤血到底是清除了。
九溟深深吸气,半晌才重趺坐。
蓝色的传承卷轴再度打开,第一个符咒没入身体。她气血翻涌,却勉力强忍。剧痛若刀斧加身,但好在,那一道法咒终究是融入了身体。
九溟连感知都已麻木,但她咬紧牙关,意志如铁。
必须要忍耐,否则,难不成真的依靠太古神仪吗?
念及此处,她脑海里出现的却是另一个人的面孔。
--帝子沧歌。面对披雪城的昼神,面对只要一个许愿就能得到的一切。她淡淡地说--"我不会做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