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茧重织躬身道。
这么多年,茧心从来都是亲自收藏功德丝。即使是茧重织负责功德丝的织造,也并不知她将这丝藏于何处。
而且,功德丝也从未向外售卖过。无论外界开出何等高价,茧心一律拒绝。
若非她以罪孽丝修习魔茧一道,茧重织都要忍不住怀疑--功德丝是否已被她挪用。
"少仓帝"茧重织告退时,听见自家君王喃喃低语了一句。
这个名字,是茧人族的噩梦。
当年屠杀已经过去,但是恐惧烙印在所有茧人心里,两千年不能平息。
现在,他居然又胆大包天地踏入了黄金蛹。茧重织忧虑地叹息,仓颉古境与黄金蛹乃是血海深仇,已不能化解。
他的到来,又将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弱水。
九溟照例仍是吸收灵尊传承。恒渊灵尊启智之后,见多了神、魔闭关苦修。几百年静修都是稀松平常。
可他从未见过,一个神修炼之时,竟然还要准时回家!!
起初,他强烈反对。但现在,他已经逐渐麻木。
九溟体质孱弱,即使是留在披雪汀,也不能日夜吸收传承卷轴。她需要休息适应。所以,夜间返回海洋,对她影响不大。
而她回到海族之后,还要开启水心符,同步展示售卖一些货品。为此,九溟只能任由恒渊灵尊喝骂,依旧我行我素,无动于衷。
--海族一直以来,签下无数契约。她若停止卖货,违约金怎么赔?
故此,她再苦再累,也坚持每天晚上至少一个时辰卖货。
此时,她坐在灵池中的玉座上,仍是苦苦吸收着卷轴上的法咒。这进度当然是缓慢的,但她也已经竭尽了全力。
外面,海无脊的声音突然响起。他焦急地道:"少神少神您能听见小的说话吗?"
九溟不得不睁开眼睛,她擦去脸上细汗,问:"何事?"
海无脊道:"少神,木鬼长梦的药童又在弱水外吵着要见您,已经被诸神打落凡间了。"
九溟嗯了一声,说:"他好歹也算木源之后,水源会留他一条性命的。即便受一顿打,也不妨事。"
殿外,海无脊顿了顿,还是说:"少神,他说他说木鬼长梦病死在桐叶草堂了。"
九溟整个人凝固成雕塑,许久之后,她轻轻吐出一口气,道:"喔。"
海无脊不再说话,她于是闭上眼睛,重吸收那个法咒。法咒摇摇晃晃,纵然不稳,却还是不情不愿地没入她的身体,被她所吸收。
趁着她调息的时间,恒渊灵尊问:"木鬼长梦是谁?"
九溟熟练地调息,道:"一个朋。"
恒渊灵尊说:"朋故去,你还能静心吸收法咒。想必不算熟识。他的药童为何甘冒神谴,也要前来通知你?"
九溟目光虚无地注视前方,许久才道:"因为我与他之间,也算是有点交情。"
多少个日夜晨昏,多少的笑泪交织,多少次患难与共,又多少次相伴相依。最后,只剩这轻描淡写的一句结语。
恒渊灵尊草草闻听,只觉平常。
九溟也很快就开始吸收下一个法咒。仿佛方才的事,只是过耳云烟。
黄昏时分,屠疑真君仍旧前来,为她带来小食,又为她护法,再送她回海洋。
九溟神色如常地向他道谢,甚至照例妆容精致地做了一个时辰的货品展示。
她冷静地处理完一切事宜,方才前往桐叶草堂。
草堂冷冷清清,往日蓊郁药田也瞬间丧尽了生机。九溟缓步走进去,烛火如。堂前门板被拆下一块,铺在屋中。上面睡了一个人。
这个人已经消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因为其母是凡人,所以他死之后,也并未化为木身。他仍穿着那袭发白的青衣,可因为瘦成了枯骨,青衣也太过宽大,罩袍似地笼盖了他。
他生前也算是救人无数,可现在,桐叶草堂并没有其他人前来。那个遥远的木鬼世家,在他失去价值之后,连一个身后体面也不屑给他。
药童伏苓跪趴在尸身边,他今日强闯弱水,受了不小的惩罚。虽不致死,却又哪还能硬撑?
九溟走上前,发现他早已昏睡了过去。听见声响,他吃力地睁开眼睛。
"哇--"清九溟,他嘴一撇,终于哭出了声音。"你怎么才来?!"他扯着九溟的裙摆,再没有平日小药童的稳重,像个失去依靠的孩子:"你怎么才来,你们不是相吗?"
他撕心裂肺,一声又一声地质问:"你们不是相吗?"
九溟轻轻抚摸他头顶,许久问:"买纸钱了吗?"
伏苓仍旧痛哭,嘶声喊:"你们为什么都这么对他?为什么啊?"
九溟不答,只是温和地再问:"棺木也没有准备吗?"
伏苓喉头泣血,哭得发不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