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茧王索性撤了外围的守卫。
九溟踏入这方土地,只见满目断壁残垣。茧房被烧毁,泥石里都是丝制品。草木歪歪斜斜,周围连一个茧人也不见。
——毫无疑问,这定是少仓帝的杰作了。
九溟稍微一想,就已经明白。怪不得他要派太古神仪前来此地。
搅乱一池浑水,自然最好摸鱼。如此说来,少仓帝必然也到了。
九溟不关心他的来意,少仓帝这种人不需要谁担心。倒是太古神仪……
如今,他落到汤若晓手上,而汤若晓其人又并未回到琉光晓日峰。人人都知道他身怀至宝,他能躲避养伤的地方不多。
九溟认定他仍在黄金蛹。
无论如何,茧王有收留他的理由——汤若晓是匹孤狼。别的大能门人弟子无数,只有他独居琉璃晓日峰,长年修炼。单枪匹马,能有如此战力,可见其天赋才能。
茧人族若想对付少仓帝,此人就是神兵相助。茧王有理由收留他。
九溟料定此事,毫不拖泥带水。她身家富有,当下找到茧人巡卫,塞了些钱,如实禀明身份,请求拜见茧王。
茧人族与仓颉古境世仇不共戴天,但是钱毕竟是个好东西。
那茧人守卫也不阻止她送死,如实传报了进去。
茧王宫,茧心听见这个人,都不由愣住。
“九溟?”茧心眉峰皱起,许久道:“仓颉古境那位水源少神?”
侍卫禀道:“回王上,正是。”
茧心冷笑一声,道:“让她进来。本王倒是要,少仓帝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九溟获准入内,由侍卫带领着,穿过一个又一个茧状的殿宇。
这些殿宇,有的色白如雪、有的鲜红如血,有的黑如水墨,只有一座祭殿,金光耀目如同暖阳。
九溟对茧人族略有了解,知道他们擅抽丝。
蚕丝色白、情丝色赤、罪孽丝漆黑,唯功德丝金黄。她默然打量,侍卫执戟押送,也不催促。
等到进殿,九溟一眼见站在王座前的茧王。
她是个女子,上去与自己年岁相仿。只是她一身黑袍如墨,手中曲杖更添了三分邪意。
这位茧王,竟然以罪孽丝修炼。九溟心中诧异——宇宙之中,神修功德,魔修罪孽。茧人族擅抽丝,她似乎以功德丝修炼更为合理。
她心中奇怪,面上却柔弱温顺,施礼道:“九溟拜见茧王。”
“九溟。”茧心居高临下地打量她。这个人,茧心当然是见过的。宇宙花瓶,从来不放过任何露面的机会。许多大能设宴,她都要蹭上一蹭。
及至披雪城一场试炼,她更是名动一时。
确定来人不假,茧心问:“你前来茧人族,所为何事?”
九溟恭恭敬敬地拜道:“茧王在上,小女子来意本不该隐瞒,但我想见到汤若晓前辈之后,再行告知。”
“汤若晓?”茧心瞳孔一缩,道:“你要找他,应该去琉光晓日峰。为何到了黄金蛹?”
九溟深深一拜,道:“王上请拜小女向他通传,事关太古神仪,我想汤前辈一定愿意与小女子见上一面。”
她说得郑重,上去不似有假。
茧心生疑,却还是道:“一派胡言。汤若晓与黄金蛹有何相干?”说话间,她步下玉阶,来到九溟面前。“倒是你,如此粗浅的修为,竟敢只身前来。”
她抬起九溟的下巴,罪孽丝立刻张牙舞爪,向九溟身上涌去。九溟立刻被一层黑雾覆盖。刹那间,黑雾丝丝缕缕向她渗透,她水神血脉不由自主开始净化。
但是,以她的力量,不足以跟茧心抗衡。是以,她索性不予理会。
茧心见她着实不堪一击,索性收回手,道:“说出你的来意,否则,本王立刻取你性命。”
九溟丝毫不惧,道:“我要见到汤若晓前辈。若他不在,我不开口。”
茧心手中曲杖一挥,九溟如受重击,砰地一声退出丈余。茧心这才道:“这一杖,惩罚你的无礼。”
九溟手捂胸口,嘴角一丝鲜血涌出,她伸手擦去,道:“茧王想必早已出,吾之修为不足为惧。您要取我性命,不费吹灰之力。既然如此,您为何不让我见一见汤前辈。等我禀明来意,您再杀我也不迟。”
茧心沉吟许久,手中曲杖忽地射出一道冷光。
冷光飞出,一路来到灵池。
灵池之中,汤若晓正趺坐疗伤。
茧心的声音随光响起,道:“仓颉古境水源少神九溟突然前来,想要求见汤前辈。”
“九溟?她求见本座?”汤若晓微怔。他对这个名字已经非常熟悉,因为就在不久前,他才从太古神仪的字海中,见这两个字。
但是,仓颉古境与黄金蛹多年积怨,她前来何事?
“真是令人意外。”汤若晓嘟囔道。
而此时,他怀中,一卷竹简的太古神仪显然比他更意外。
——他的夫人,素来胆怯、弱小。她最擅长趋利避害,遇险必定当先逃跑。
可是今日,她从仓颉古境前来黄金蛹,拜见汤若晓。
她为何而来?少仓帝也派她前来公干了?可此地对她而言,非常危险啊。
太古神仪并未化成人形,他安安静静地吸收着灵气。无论夫人为何而来,他还是很高兴即将到来的相见。他相信,观摩过他字海的汤若晓不会拒绝。
果然,汤若晓指腹轻轻摩挲着手中竹简,道:“请来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