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既明教妹妹给那些人回信,首先礼貌地表达感谢,然后再回绝。
每一段感情都值得尊重。
那些一笔一画写就的情书,精心挑选的花朵,要和他们的爱意一样,同样完整、干净地退回。
秦既明如此教导着妹妹,也的确如此严苛执行。
唯一不能严苛执行的……大约是兄妹之间应有的距离。
兄妹之间的界限,在失去亲人、只有彼此的两人之间开始模糊不清。
林月盈高中学业紧张,她的衣服也都是由秦既明清洗,哪怕仅仅是丢进洗衣机、烘干机、取出晾晒这样的步骤,爱妹心切的兄长也暂为代劳。
当时两人都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秦既明不是第一次给妹妹洗衣服,小时候的林月盈调皮,出去跑一圈,再干净的白袜子也要跑得黑黝黝。秦既明是洁癖,又见不得妹妹可怜地穿脏衣服,一定要她换下;袜子和内衣这种东西都是不能放进洗衣机、单独手洗的,如果阿姨不在家,这些东西也都由秦既明代劳。
在林月盈不慎将经血弄到秦既明西装裤之前,秦既明给妹妹洗过十多年的袜子。
而西装裤上那滴痕迹——那滴在洗衣机中搅了两遍仍旧留下淡淡褐色的血迹,提醒着秦既明,他需要和青春期的妹妹开始保持距离。
他们永远都不会再像之前那般亲密。
这是人伦纲常。
那时秦既明也为父亲和小姑姑的往事而困扰,这段秘而不宣的往事好似钉在他眉心的一颗深刺,又像爷爷过世前要他发誓的有力佐证。
一辈子都要将林月盈当作亲妹妹。
要好好地照顾妹妹长大成人,要看着她寻觅良人,要确定妹妹一生幸福。
要做一个好哥哥。
秦既明没有嫌弃、排斥过那滴落在他西装裤上的血。
只是他没有意识到这点异常中的正常,才能放纵自己和妹妹继续相处,在妹妹因饮酒过量胃痛时,仍旧如小时候那般,抱着她去医院,心疼地去抚摸、触碰妹妹被冷汗打湿的脸颊和额发。
他厌恶几乎所有人的体,液,却会毫不介意地任由林月盈将泪水擦在他衬衫上,丝毫不介怀自己手上是她疼痛而落的汗水,秦既明甚至还会放纵妹妹因为胃痛而仅仅咬住他的胳膊,任由她的口水透过纯棉浸透他紧绷的手臂。
秦既明不在乎。
她就是和他不相连的心头肉,是从小看护到大的妹妹。
没有人会厌恶自己付出心血培育的宝贝。
秦既明没有妹妹,他身边的朋友也没有妹妹。
他不知普通家庭中的成年兄妹不该如此亲密。
兄妹俩的第一次越界,是林月盈成年后的第一个周末。
秦既明对那日的印象格外深刻。
林月盈对自己的成人礼格外看重,也在举行完隆重的成人仪式后休息了好久。她兴冲冲地和自己的兄长分享过自己的成年计划,什么“要喝各种各样的酒”“要和朋友去只允许成年人进入的酒吧和夜店”“要飞去日本去买一本只允许成年人看的杂志或漫画”“和好友一块儿去香港或者美国看一场R18的电影”……
只要不是特别过分、且确定安全可行的,秦既明都对妹妹提供了经济支持和口头上的赞同。
妹妹已经成年了。
她长大成人,法律上开始对自己负责,而生活上、行为上,她也具备了完善的、独立做决定的能力。
秦既明很放心地松开约束妹妹的手,并真心实意地为妹妹的成年而感到高兴。
林月盈成年礼结束后的第一个周末,天气晴好,她罕见地睡了好长的一觉,长到秦既明中午回到家中时,听到浴室里哗哗啦啦的洗澡声。
秦既明放下下班时买的蔬菜,挽起衣袖,隔着卫生间的门叫了妹妹的名字。
“月盈,”秦既明问,“今天中午的豌豆牛肉里,要不要加胡萝卜丁?”
里面哗啦啦的水声小了,半晌,林月盈用沙哑的声音回答。
“不要。”
秦既明以为她是刚睡醒不久,他系上围裙,无意间看到阳台上的脏衣娄里,胡乱地卷着妹妹的床单,没放好,还有一半拖曳在地上。
秦既明走过去,拿起床单看,只看到上面残留的喷射状淡淡水渍和隐约的、被水稀释到几乎看不清的血丝。
他随手将东西卷起,只当妹妹不小心打翻了水杯,或粗心大意地没有计算好经期时间。
秦既明尚不会对林月盈抱有看待异性的想法,就像不会猜到妹妹声音的沙哑来源于愉悦巅峰的叫声,就像不知妹妹在进浴室前刚刚软着腿划掉一条“满18岁必需做的事情”。
「给予自己快乐」
没有想到哥哥提前回家的妹妹坐在浴缸中,闭着眼睛回味发颤的余韵。
一无所知的哥哥将满含妹妹信息的床单放进洗衣机,按下清洗的按钮。
兄妹两人不知不觉地越了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