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前几日,虞禾下山除魔,又受了一记杀招。
谢衡之在灵台境与几位宗主议事,忽然间感到心腹剧痛,喉间涌上一股腥甜,他皱起眉,抑制不住地咳了两声,猩红就从他掩唇的指缝间透出,在场的宗主长老都被他吓得不轻。
倘若在他正与人对决,或是面临关键突破时,虞禾再受人重创,后果便不堪设想了。
连他都不得不感叹,落魄草的威力当真可怖,被蛊毒掌控心智,才会让他做出与理智相悖的事。谢筠会不计后果,痴愚到甘心将自己置于无法掌控的局面,而身为谢衡之的他却永远不会如此。
虞禾抿着唇没有
吭声。谢衡之猜想她是不愿意,或者有什么意思没理解,正想再开口,就听她问:“那你没事吗?”
她眨了眨眼,愧疚道:“我不知道你会受伤,你没事吗?”
“我没事。”这伤势落在他身上,他只是需要去休养,换做虞禾,此刻已经没命了。
“那你能解开吗?这个命剑护体的咒,你把它解开吧,谢谢你护了我几次,我之后会自己小心。”她说话的时候眼圈还红着,脸颊在雪地中被冻得有些发白。
谢衡之终于迈开步伐朝她走近了些,而后在虞禾不明所以的眼神中抬起手,在她额心轻轻一触。
霎时间她身体中的寒冷就像被抽走了一样,浑身都被暖意充盈。这个方法她并不陌生,以前好几次,她怕冷又不喜欢穿得太臃肿,谢筠就会俯身亲吻她,美曰其名给她渡一道护体的灵气,然后她就不冷了。
现在她才知道,原来不一定要用亲吻的方式。
虞禾脑子里想了一堆,再去看谢衡之的表情,还是那样淡漠,让她每想起一段过去,都像是在用多情来鞭笞自己。
“此咒法特殊,轻易不可解开,我会尽快找到办法。只是这段时日还请你护好自己,莫要让旁人知晓,若此事传出去,会替你我引来不小的灾祸。”
一旦被人传出虞禾是他的软肋,定会有心怀不轨之人利用虞禾对付他。即便虞禾不死也要受尽折磨。
谢衡之甚至觉着可笑,当初他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连这种愚蠢的咒术都使得出来。
虞禾觉着也是,命剑护体,如此紧密的咒法,要是被人知晓了,她和谢衡之的过往也会暴露。到时候无论是谁都不好过,这是他不愿乐见的局面。
可是……
“在鬼市的那一次,你就认出我了是不是?”虞禾的指甲更深地掐着掌心,让她终于有勇气问出。
“是。”他回答。
虞禾的眼睫颤了一下,而后她缓缓睁大眼,泪花就在眼眶里打转儿,竭力维持着不掉落。
她看着眼前人淡然的神情,忽然很想质问,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做到一点感觉都没有?就算是鬼迷心窍,整整十年,一点情动都没有吗?
怎么做到看着她一身是血,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却能表现得无动于衷,像一个真正的生人那样离开。
为什么只有她在伤心难过,为什么这个人一丝一毫的触动都没有?
虞禾想问的话很多,但最后眼泪没有流出来,话也没有问。
“我知道了,你还有其他事要说吗?”
“没有了。”谢衡之略一颔首,说:“请虞姑娘多保重。”
雪下得还是很大,谢衡之走了没一会儿,地上的脚印便被大雪埋得一点踪迹都不剩。
每次都是这样,见到他像是做了场梦。
虞禾再无心练剑,索性回了罪牢,监守的同伴见她来了,忙挥手道:“你怎么才回来,你亏大了,知道刚才谁来了吗?”
“谁啊,鹤峰主吗?”
同伴瞪大眼:“你这傻姑娘,那不叫亏,叫躲过一劫!”
虞禾不解:“那是谁?”
“还不就是你们的梦中情郎谢衡之,刚才他以来,牢里这帮疯子都骚乱了。”
罪牢关着的人,多多少少都跟剑宗有仇,而最底下一层,几乎一半曾折在谢衡之手上,导致他一现身就骂声连连。
难怪她刚才一进来就听见牢里的邪修在情绪激动地骂脏话……
虞禾想着,感觉少了点什么,走了几步去看那位竹节虫,他正缩在角落里不吭声。
“这个怎么今天不说话了?”明明之前每天都在变着嗓音叫喊得最大声来着。
“哦,刚才谢衡之来过,可能是嫌他怪叫得太恶心,突然就把他舌头给卸了。”
“什么?”
同门说到这儿还有些激动:“你没看他出招有多快,
破妄都没出鞘,以剑指凝气,眨眼间那竹竿就安静了,牢里其他怪叫的也都不敢作声。我要有这本事……”
虞禾随口道:“应该是他学了谢衡之的声音,惹得他心烦吧。”
“那倒没有,我刚就在这儿,他还学了你的声音。”同门说着,又恍然大悟地补充道:“哦对,还学了峰主的声音,肯定是峰主!仙府里哪有人想听见峰主说话的?”
“那倒也是……”虞禾认同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