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
桃矢下意识抱住滚进怀里的一大团, 借着窗外的月光,看清了怀里从床上卷着被子滚下来的雪兔。
这是今晚的第几次了?
桃矢无奈叹气。
他总算是明白过来为什么雪兔的卧室里会有一张几近两米的床。
起先他还问过雪兔,雪兔只是支支吾吾说刚搬来的时候就是这样, 估计是上一任主人的主卧床比较大。
现在想来,八成就是雪兔自己对自己的睡相有数,特意买了张大床。
桃矢低头看着怀里睡得正香的雪兔,抬手伸过去想捏雪兔的脸, 但手指碰到雪兔的脸颊又下不去力道吵醒他。
最终桃矢只是在雪兔的脸颊上微微拂过,指尖轻轻戳了两下, 全当雪兔吵醒他的小惩罚。
用被子将怀里的人团好,桃矢将雪兔重新放回到床上, 而后坐在床边静静垂着眼帘出神。
那三张并不属于桃矢的青空牌从抽屉里飘出来,静静悬浮在桃矢的面前。
『时』『戾』『幻』
这三张是带他回来这个时间节点的青空牌, 是未来的他转化成功的牌。
『时』牌上老人手中的沙漏还在不停漏下, 仿佛看不见边界却又悄无声息地计算时间的流逝。
桃矢胳膊一暖,转头一看。
果不其然, 被放回床上的雪兔又不安分地朝着床边滚过来, 在碰到桃矢的手臂之后下意识抱了上来。
桃矢哑然失笑,摆手将青空牌放回抽屉, 捏住雪兔的鼻子让雪兔微微醒来了一瞬。
雪兔倒是没有月被吵醒时的起床气,但是他睡着的时候是很难真正清醒的, 平日里家里的闹钟都得响个七八遍。
眼睛睁开一条缝,雪兔迷迷糊糊地看了眼桃矢, 抬手揉着眼睛, 嗓音微哑中带着些柔软:“桃矢?”
“唔……怎么还不睡?”
他们从国中一路走到高中,之前学校组织露营活动时,两人都会睡在一起, 只不过出门在外都是榻榻米,桃矢倒是一直都不知道雪兔这个爱滚下床的小毛病。
雪兔八成是身体醒了人没醒,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见桃矢不说话,雪兔抱着桃矢的胳膊往后蹭了蹭,给桃矢让出来一半床,打了个哈欠,困困地闭上眼睛。
“快睡吧。”
桃矢既无奈又没有办法,睡在下面的话,接下来几个小时恐怕还是被雪兔砸醒,把人抱上|床,再被砸醒的无限循环。
桃矢弯腰将榻榻米上的被子捞上|床,在雪兔刚才空出来的那一半床上躺下,就着雪兔抱着自己胳膊的姿势,给雪兔掖了被角,这才再度闭上眼睛。
……
桃矢被定下的闹钟叫醒的时候明显有些睡眠不足,按着脑袋坐起身,桃矢看了眼身边,已经没有了雪兔的影子。
房门从外面被打开,雪兔端着两份早餐进来,对桃矢笑了下,道:“早上好,快去洗漱吧。”
“啊。”桃矢愣了下,有些不太习惯这种一睁眼就能看到雪兔的感觉,但……
桃矢唇角微勾,掀开被子下床,一边活动筋骨一边打开房门走向盥洗间。
桃矢回来的时候,雪兔正在翻看桃矢放在桌面的申请资料。
桃矢拿了盘子里的三明治咬了一口,走到雪兔的身边。
“东**律系?”雪兔晃了晃手里的申请表,“为什么没有交上去呢?”
今年是高三,刚开学的时候老师就找成绩比较优异的学生聊过,询问并帮助分析要申请哪一所大学。
雪兔当然也被叫去过。
但那已经是一周前的事了,他没想到桃矢的申请表到现在都没交上去。
甚至于……这张申请表上只填写了学校的名称和专业系,其他的一个字都没动。
摆明了填写的人并没有下定最后的打算。
桃矢咽下嘴里的三明治,淡淡反问:“你的申请表交了?”
雪兔眨了眨眼。
当然没有。
事实上,他原本想着偷偷看一眼桃矢的申请表,结果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雪兔一直没见桃矢拿出申请表,还以为他已经早早上交了。
“东**学系很好。”雪兔将申请表放回桌面,用手指戳着上面填写了学校的字迹,眼帘微垂,“很适合你。”
桃矢手里端着一杯冷茶,拉了椅子过来转了一圈抬腿跨坐下,下巴抵在椅背上:“那你呢?”
“欸?”雪兔一愣。
桃矢仰头喝了口茶水,杯子里的冰块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阿雪的申请表,也没有交吧。”桃矢这句话说的很是笃定。
雪兔没说话,眉头微蹙着,神情有些难过。
“我……”雪兔顿了顿,眉眼低垂着,视线空茫茫地不知道落在什么地方,“我从前并不知道,我不是人类,只是本能的,觉得自己并不能离开友枝町……”
雪兔轻笑了一下:“现在想想的话,我也是蛮神经大条的,毕竟哪里会有人永远不能离开一个地方呢?”
“我没有关于父母的记忆,真正去回想的话,所谓的在国外忙碌的外公外婆也只是很模糊的一个印记,完全没有清晰的回忆。”
“甚至于搬来友枝町之前的记忆,都是模糊不清的。”
雪兔镜片后的琥珀色眼眸里褪|去笑意之后,显出一种难以言说的迷茫与惶然。
“以前的回忆全都……”
记忆是一个人对自我认知的最大来源,可当雪兔得知自己的身份真相之后,原本那种脚踏实地的感觉一下子被彻底抽离。
过去的人生化作瑰丽的泡沫,整个人就像是突然被架起的空中楼阁,轻飘飘地浮在这个世间。
“是假的啊。”
雪兔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极轻极淡,似乎带了叹息又似乎只是些微的气音。
月有着过去与曾经交集的重要家人,但雪兔却宛如虚幻的空中楼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