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德茂难得跟妻子杠:“那咋啦?管旁人做啥?旁人我又不认识,我跟你结婚的时候不也30岁了。”
季茉指了指闺女:“所以你老来得女。”
陈德茂很想说妻子也就比他小3岁,也是妥妥的晚婚。
但几次张嘴,还是没说出口,怕在孩子们面前丢脸,索性将矛头对准姑娘:“反正不能太小结婚。”
盯着父亲的黑脸几秒后,陈弄墨眨了眨眼,一脸的无辜:“爸,话也不能说的太过绝对吧,这要是真遇到合适的对象,我肯定谈啊,有好男人不抓住,当你闺女傻呢?”
陈德茂一噎,想要呵斥几句小姑娘,却到底觉得这些年亏欠她。
最后干脆专心开车,不再聊这个话题。
反倒是季茉细心,她若有所思的看着闺女姣好的侧颜,生出了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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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因为下属汪军伪造证据举报,陈德茂被扣上了莫须有的罪名。
后来汪军不意外坐上了师长的位置。
前一阵子,汪军被清查,不止抓到了贪污受贿的证据,还从盘根错节中拔出了他陷害陈德茂的证据。
他跟陈德茂的情况不一样。
陈德茂属于被诬陷,并没找到什么实质证据。
其实很多人都清楚,陈德茂不过是上层领导政治博弈下的牺牲品,所以才能在边疆继续任职。
哪怕降职到连长,那也是清白的身份。
但汪军可是被人实打实拿到错处的。
这不,接替的师长还没过来,人就已经发配去了最艰苦的环境劳改了。
师长的位置空缺下来后,不少人就猜到陈德茂会不会回来。
然后没两天,陈德茂平反的消息就传遍了大院。
家属院大部分军属都没有变动,与两人熟悉的很,早年相处也算融洽。
所以夫妻俩回来后没有费多少功夫,就稳定了下来。
这也就是为什么两口子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去接孩子的原因。
车子驶进坦克师家属大院时,陈弄墨也跟四哥一起,透过窗户,好奇的打量。
发现与她记忆中没有太大的区别。
建筑、行人依旧,就连秀珍婶子家门口搭建的煤球棚子也没什么变化。
三年...严格来说是两年零九个月,一切都变了,却一切都没变。
“老季?接到聿聿了?快下来撒,这都三年没瞧见人了,可想死我了。”
秀珍婶子有些熟悉的爽利嗓音传进了车子,冲走了陈弄墨心底本就不多的怅然。
她笑看着母亲:“秀珍婶子这几年寄了好几次包裹给我,对了,去年我给你跟爸寄过去的药品,也是婶子帮忙寻的。”
季茉笑着拍了拍闺女:“妈知道,都记在心里了,欠人情不怕,朋友之间都是这样,只要记得还就好。”
撂下这话,她便推门下车,陈弄墨则打开了另一边的车门。
陈德茂没下车,只探身叮嘱道:“我直接去部队了,有事打电话。”
季茉摆手:“你忙你的,我们娘俩自个玩,晚上回来吃饭就行。”
“知道了。”应了妻子的要求,陈德茂又看向少年:“老四要跟我去部队转转吗?能看到坦克。”
听的这话,陈君的眼睛立马亮了,那可是坦克!
刚要说去,就又想起前几天疯玩,妹妹被人趁机叼走的事情,一时又踌躇起来。
看出他在纠结什么的陈弄墨都想翻白眼了,她还能三天两头换一个对象不成?
但这话不好直接说,只得挥手赶人:“四哥去吧,我在自己家能有什么事?”
对哦,这里又没有邵铮哥,于是转过弯来的少年“跐溜”钻回了副驾驶,兴奋看坦克去了。
一直等吉普车子行驶出去,围观的家属们才围拢了过来,簇拥着母女俩进屋:
“哎哟喂,聿聿长这么大了,才三年多不见,是越来越水灵了。”
“可不是,刚才她下车那会儿,不夸张,我眼睛都晃了晃,还寻思是谁家仙女下凡来着。”
“呸呸呸...晓芹你说话就缺个把门的。”
“嘿!怕啥,这又没有外人。”
“那也得注意下,万一说习惯了,出去一秃噜,仔细被人戴了帽子,说你封建残余...”
这话一出,方才还热闹的气氛,顿时就凝滞了下来。
谁不知道陈师长就是被戴了帽子,还生生蒙冤了三年。
“没事,我是那小心眼的吗?都坐下说。”季茉将闺女的小包袱搁置在桌上,笑着招呼人。
她是真没往心里去,从前大家伙儿相处的都挺好。
与老陈落难这三年,这些人虽然没有帮衬什么,却也没有落井下石。
在这种时候,已然是难得了。
再说,人家又不欠他们家的,不帮才是正常,所以她跟老陈真没有记恨什么,属实不需要这般小心翼翼。
刘秀珍看出大家伙儿的拘束,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却也没说什么劝说的话,而是拉着小姑娘坐到自己身边,又对着准备去端茶水的好友道:“老季你也别忙活,我们马上就回去了。”
季茉讶异:“多坐一会儿啊。”
刘秀珍摆手:“聿聿跟你这么久没见面,肯定有不少话要说,咱们又不是只有这一天了,改天再上门也是一样。”
这话得到了所有军属的认同,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很快就都离开了。
看着大家留下的蔬菜瓜果等物,陈弄墨直接笑了:“妈,咱家几天都不用买菜了,婶子们也太热情了。”
季茉也笑,去厨房里拿了个竹篮出来将菜往里头装,见闺女伸手帮忙,她下意识拦了拦:“不用你。”
陈弄墨从母亲手里接过篮子,笑说:“我长大啦,拿几个菜怎么了?”
“事啊...你长大了。”季茉怔愣了下,才有些感慨的说了句。
听出母亲话中的压抑,知道她在难受什么,陈弄墨放下手中的篮子,走过去抱了抱人:“妈,咱们不是都好好的嘛?秋华妈妈跟宗爸爸特别宠我,几个哥哥也是,我嫌弃大哥眼光不好,他就见天给我寄钱票,二哥心眼最多,对我却特别包容,三哥跟四哥都老实,但在外面却很照顾我,身上攒点钱,也都寻思着花在我跟秋华妈妈身上,还有五哥,他跟二哥一样,得有八百个心眼子,却最是护短的,我真的过的很好很好,所以您别再难过了,好不好?”
季茉回抱着着闺女,眨掉眼底的泪意,慈爱的听她絮絮叨叨说着这几年的经历,眼底有欢喜也有遗憾。
欢喜女儿被喜欢,遗憾错过她三年的岁月。
还是闺女刚恢复神智,对世界开始认知的最重要的岁月。
这三年,她跟丈夫在无数个夜晚睡不着觉,有对于看不到希望的迷茫,也有对孩子与秋华姐他们的亏欠。
她其实清楚的知道闺女过得很好,但有些遗憾却是抹不掉的。
“...所以啊,妈,不哭了好不好,不然我也要哭了,咱们好日子在后头呢。”说到最后,陈弄墨嗓音中的确带上了颤音。
季茉赶紧抹了把脸,笑道:“妈不哭,闺女说的对,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所以你要不要老实交代瞒着我的事情?”
刚还要哭不哭的小姑娘瞬间没了泪意,眼珠子飘忽了下,装傻问:“什么事情?”
季茉没好气的搓闺女的脑门:“你是我生的,我能不知道你,说,是不是处对象了?”
以为母亲真瞧出了什么,本就没打算瞒着的陈弄墨有些不好意思道:“是处了一个。”
“居然是真的?”季茉捂心口。
陈弄墨木着脸...“所以,您刚才是在诈我?”
季茉摆手,也不收拾菜了,更不难过了,拉着人去到沙发坐下,一脸的八卦:“那人是谁啊?多大年纪?做什么的?长得好不好看?”
前面几个问题,陈弄墨表示理解,毕竟在正常的长辈都会问。
但,好不好看什么的,从做母亲的口中问出来,怎么看怎么别扭:“您知道他吧?是邵铮,今年26岁,跟大哥是战友,正团,挺好看的。”
想到男人白衬衫,细边眼镜的模样,陈弄墨在母亲无语的眼神中,又肯定加了一句:“真的特别特别好看。”
嗯,绝对的理想型男朋友。
季茉...
“妈,您怎么了?不同意我处对象?”见母亲的神情越来越复杂,本来很有把握的陈弄墨也有些不安了起来。
“倒也不是。”
“吓我一跳,那您这脸色是什么意思?”
季茉抬手掐了掐闺女的脸颊,意味深长道:“就是觉得,你爸可能想立马还了邵家的人情。”
还可能会很暴躁。
明白了母亲话中的意思,陈弄墨笑弯了眉眼:“没事,咱们先瞒着他。”
季茉也笑了:“对,咱不告诉他...有邵铮那孩子的照片吗?给妈瞧瞧。”
“有,就在包袱里,您自己拿,我给对象打个电话先。”
季茉:“...臭丫头。”
还怪明目张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