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忘记了,自己这个修界第一人对着一个修士说没法成神,简直是毁天灭地,几乎能动摇道心。
好在游暄修行从来不是为了成神,而是苟活于世,若换成别的人,当面自刎也是有可能发生的。
游暄没这样孩子似得哭过,伤心地好像当年爹娘下葬,曲长意一时间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不能成神还是已经死了,连忙哄劝:“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哭什么?”
他不哄说还好,哄了一句游暄更难过了,明明该难过的人是师尊,他还要来劝说自己。
哪有这么没用的徒弟。
而如今他是女相,哭起来更可怜,曲长意想去拍拍他头顶,却被一把抱住。
好,哭就哭吧。
早十几年前就该在他怀里哭的,生生晚了这么些年。
曲长意也不嫌弃他的眼泪,等到游暄自己躲开了,转过身不说话,才问:“好些了?”
男子汉大丈夫,遇到事情哭算什么本事,可现在游暄也没心思觉得丢人了,倒堵着气,固执起来:“可是狐狸说你可以成神的。”
曲长意觉得头疼,这封建礼教下的修真界能将人洗脑,可力量至上说法又的确是自己教给游暄的。
原本他也的确是这样想的,可轮到他自己走了一遭,如今却转改了想法。
他只好去正游暄的肩膀,叫他看自己,温声道:“成神也未必好,能安安静静的活着,未尝不是件幸事。”
游暄睁大眼,师尊原来不是这样说的啊。
曲长意不想叫他知道那些糟心事,也不想让认觉得自己回来是因为他,又再胡思乱想,便继续劝说:“其实是我自己放弃的。”
游暄更惊诧了,惊异的看向曲长意,欲言又止问:“为何?”
曲长意勾唇道:“我只是忽然想起,活了这么多辈子,好像还没娶过媳妇。”
游暄眼睛睁的更大,曲长意继续开口:“所以我回来了。”
结果游暄推开他,整整半日再没有理人。
曲长意叹口气,心说这是又把他当成傻了。
也怪他之前太不着调,现在说什么都不被信了,这可不是好事。
他好好地做了十几年的端正师尊,忽然就上了徒弟心里的失信名单,太不应该。
游暄的确就是这样想,他觉得曲长意的脑袋还糊涂着,说什么都不作数。
被折腾了这么长时间,游暄逐渐开始学会了屏蔽那些没用的说辞,比如师尊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不听不信不回答,就是
最好的对策。
还是要想个办法彻底治好师尊才行。
也许正是因为脑子糊涂了,才会说出不想成神这样的话,他太清楚曲长意对于力量的执着,这样的人怎么会放弃飞升呢。
这世上谁都能放弃成神,唯独他家师尊不会。
曲长意察觉他想法,暗自发愁,不知道该怎么让游暄理解,自己如今是真的不想成神,只想叫他好好的在身边。
两人沉默了一路,下车的时候已经是夜半,饶是他们能撑,阿诀也只是凡胎□□的孩子,总该休息。
受那花瓣指引,马车一路往西南去,游暄也担忧过夜雨的状况,曲长意叫他放宽心,夜雨在那女人身边,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如今却是他们被那女人牵引着,刻意得很。
游暄晚饭吃了不少,饱得在房屋里走来走去,不安的猜测:“她心系夜雨旧事,又对我们没有恶意,一定会好好安置夜雨,可又偏给我们留下线索,怕也没揣着什么好心肠。”
曲长意对着苦涩的药苦大仇深,先吃了一颗糖准备,又吃了一颗糖准备,应和道:“且先看看她想做什么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游暄晃到他对面:“那这药呢?”
曲长意抿唇不语。
游暄逼迫:“就快要凉了。”
曲长意只好一饮而下。
这神情很好玩,游暄渐渐发掘出了师尊更多的鲜活气,忍不住感叹:“师尊原来总是滴水不漏,我还以为您真的什么都不怕,原是还怕苦。”
曲长意咬碎糖豆:“我味觉尚且正常,也仍是肉体凡胎,哪有人会喜欢吃苦。”
游暄听着想笑。
曲长意又道:“常人会有的反应我也会有,病痛悲愁,自己心里清楚,只是常常被他人忘记罢了。”
游暄忽然就笑不出来了。
曲长意在他眼前装了个可怜,心满意足,转身抱着被子去榻上睡。
两人在外演成是夫妻,自然要住一间,曲长意却不想再被游暄当成那等贪色之徒,乖乖的避嫌。
游暄看了一会,以为他困倦,也没再说话,换了厚被子给他,自己跑去睡了。
曲长意等了半宿没听到人喊自己到床上去,只能将就凑合。
失策。
第二日早早起来,游暄已经神清气爽,曲长意却哈欠连天。
等到早饭时也没见阿诀出来,游暄心觉不对,跑到楼上去看,却见屋内空空,满地的被褥散落,杯盏里的水早就凉透。
阿诀这孩子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