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九听话,俯身把顾姓男子背了起来。
他的手触摸到他的后背,借着夜里灯笼的光,沾了满掌的鲜血。
“这——”重九见过江湖风浪,还能保持冷静。
他回过神来,这才想起倒在地上的这个俊朗男子很可能就是方才被追杀之人。
被那么多名训练有素的黑衣人追杀,还可能与官府有关,他的身份不一般。
“大小姐,您真的要将他带回去吗,他可是个大麻烦。”重九劝说道。
“怕什么。”沈诉诉手里拢着小暖炉,在小满的搀扶下往前走。
夜里寒气足,她打了个喷嚏。
“有什么事,我爹会解决,他得罪了本小姐,我还能放过他不成?”
沈诉诉撇了撇嘴,她有自己考量,不论如何,这男子最后关头还是救了她。
“走。”她娇声命令道。
回了原来丢弃在官道上的马车,原先被横刀斩首的白马尸体还倒在地上。
沈诉诉皱眉,绕过地上的血迹,躲回马车里。
重九将那名男子也背了进来,沈诉诉嫌他满身是血,嫌弃地躲在一旁。
“丢这里面来。”沈诉诉咬了咬牙,将自己马车里用来装衣物的大箱笼推了过来。
她让小满将自己箱笼里的衣服都取出来,她的衣服多,要用半人高的大箱子装。
编制箱笼的竹条细密,但透气,若不细,从外侧不出箱笼里装了什么。
沈诉诉又闻到满屋子的血腥气,她皱眉,命令道。
“他身上都是血,好脏,罢了,你们给他处理一下伤。”
重九点了点头,小满哆哆嗦嗦地从马车里取出了药箱递给他。
沈诉诉的马车是特别定制的,她自己享受,所以这小小的空间里各项布置一应俱全。
重九在马车外间给那男子处理伤口,拉上屏风,小满伺候沈诉诉换了干净的衣裳。
她重梳了发,起来没有那么狼狈了。
“小姐,就算老爷管着咱们整个长洲县,但那批黑衣人的样子,咱们不一定惹得起啊。”
小满一边替沈诉诉梳发,一边劝道。
“我可不管这些。”沈诉诉眨了眨眼,将妆奁里的金钗递给小满,让她给自己带上。
那群黑衣人居然敢对她起杀心,死不足惜,至于外面那满地的尸体,就不是她应该操心的事了。
重九只会简单的医术,给那男子包扎之后,暂时止住他的伤势恶化。
依照沈诉诉的吩咐,他将他装进了她的箱笼之中。
忙完这一切,天已快亮了,沈诉诉靠在马车里的榻上,睡着了。
她怀里抱着一个鎏金镶祖母绿的暖炉,还觉得身子有些凉。
睡梦里,她朝那男子躲藏的箱笼靠得更近了些。
一夜雨过,清晨的天明净晴朗,不远处被堵塞的官道被挖开。
前方,穿着红色布衣的几名衙役拄着铁锹呼呼喘气,他们忙了几乎一夜才将官道挖开。
“大小姐!”他们依稀见到官道里那辆熟悉的马车。
但下一瞬,他们的目光触及马车旁被平白无故斩首的白马。
这群衙役竟也奇特,见此情况,并未惊慌,只朝后方使了个眼色。
不久之后,有人牵来两匹的马匹,另外有下人沉默地将马车轮沾上的血迹冲洗干净。
“老九,这是怎么了?”为首的一名衙役低声问道。
“这我哪知道啊,等大小姐回府里了,你们问老爷去。”重九比了个嘘声,“大小姐在睡觉呢。”
两人交谈的声音放轻,总之,在沈诉诉睡梦间,这一地的狼藉如奇迹般被清理干净。
除了马车的青纱帐上沾上的红色马血,她仿佛没事人一般从弥提寺归来。
沈严等在长洲县外的官道一侧,踮起脚向前方。
他是一位模样很普通的中年男子,眉宇间尽显老态,蓄着朝廷官员中流行的字胡。
沈严的身材也不好,腆着个肚子,将红色官服撑得紧巴巴的。
不过他一般面上经常带着乐呵呵的微笑,所以他的模样倒有些像弥勒佛,慈祥可掬。
很难想象他竟然会有沈诉诉这样明艳绝色的女儿。
当然,现在的沈严并没有笑,他着久久不见人的官道,眉头紧锁,不住念叨着。
“诉诉,诉诉还没回来吗,我可怜的诉诉啊,从小没了娘,还在外面受苦了,雨那么大,天那么黑,她这可怎么熬得住啊!”
“什么,你们说什么?给她拉车的马被人砍死了?”
沈严面色变得凝重。
此时,一旁的仆从奔来,对他行礼说道。
“大人,京城那边派了使者过来,说是有要事相商。”
“让他们先等着,我等诉诉回来,啊,我的乖女啊,你到底遭了什么罪啊。”
沈严挥了挥手,又开始哀嚎。
不多时,沈诉诉坐着的马车由两匹枣红色的骏马拉着,出现在沈严的视线里。
“诉诉——”沈严奔了过去,模样有些滑稽。
“老爷,小姐睡着了。”小满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小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