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倾的手指并拢,将沈诉诉落下的那滴泪攥在了手中。
他低声对她说:“莫哭。”
沈诉诉吸了吸鼻子:“我……我才没有哭。”
他将她拥得更紧了些,沈诉诉哭得抽噎了一下,但她一直被顾长倾抱在怀里,所以并未觉得身体不适。
沈诉诉想,她早就应该接受这个事实了,但如今回想起来,她还是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却总是想她。
沈严从未对她说过有关她母亲的事,但沈诉诉知道,她老爹一定很很她。
但后来她死了。
沈诉诉低着脑袋,泪水一滴滴往下落。
顾长倾手足无措起来,他的大掌抬起,盖在了沈诉诉的面颊上。
手掌微微翻起,他将她的泪水拭去。
沈诉诉结结巴巴说道:“我……我哭一会儿就好了。”
“嗯。”顾长倾在她耳边低声说。
“你先去睡觉,别管我了。”沈诉诉说。
“不。”顾长倾应。
沈诉诉两手抓着他的手腕,心绪起伏,手脚冰凉。
顾长倾手臂略一用力,便将她打横抱在了怀里。
沈诉诉躺在他的臂弯间,与顾长倾的那双沉静双眸对视着。
她眨了眨眼,眸光盈盈,含着泪光,与她平日里有些骄纵的模样截然不同,倒是惹人怜。
顾长倾心念一动,只扭过头去,喉头微微动着。
他将她放到了床上,替她将袍子脱了下来,沈诉诉闭上眼睛,却还是有些心绪不宁。
“诉诉要如何才能好些?”顾长倾捏着她冰凉的手问。
“我想知道是谁给我母亲下了毒。”沈诉诉轻声说。
“岳父应当早就把凶手杀了,不然他这些年也不会如此安稳。”顾长倾了解沈严。
沈诉诉侧着头,小声说道:“不开心,不过睡一觉应当就好了。”
她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今日只是被凌飞渡偶然提起,令她将旧事具体地拼凑出来,所以才没控制住自己的悲伤情绪。
“那睡吧。”顾长倾将自己的外袍脱下,吹灭了灯,也靠在了沈诉诉身边。
沈诉诉朝他张开双臂:“顾南舟,抱一下。”
顾长倾忽地笑了粉扑-儿文=~學),他侧过身去,将沈诉诉抱在怀里,双手揽着她的脊背,将她抱得紧紧的。
“这样可以吗?”他问。
“嗯。”沈诉诉的声音闷闷的,因为她整个人都被按进了他的怀里。
沈诉诉听着顾长倾沉静有力的心跳声,她想,这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
在顾长倾的怀里,熨帖且有安全感,她从未体会过这样的感觉,似乎只要有他在,所有的烦恼都可以被解决。
沈严也能给她安全感,即便她总是觉得自己的老爹傻傻的,不太靠谱。
是喜欢吗?沈诉诉觉得又不像,她在有关前世的那个梦里,应当也喜欢过皇帝,但是,那个皇帝没有给她这样的感觉。
皇帝令她惶恐不安,她一直在害怕,突然某一天皇帝不要她了,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态一直在伴随着她。
沈诉诉在顾长倾的怀里眨了眨眼,她小声问顾长倾道:“顾南舟,为什么?”
“什么?”顾长倾用手指梳理着她耳后的长发,问道。
“我为什么想要抱你?”沈诉诉问。
“这个问题,不是只有诉诉自己才知道吗?”顾长倾嘴角含着一抹笑,他的脸红了起来。
“我不知道。”沈诉诉说。
顾长倾说:“我可不是大小姐肚子里的蛔虫。”
沈诉诉气得捶了一下他的胸口,她的眼角还含着泪水。
顾长倾在夜里的视线好,一眼便到沈诉诉眼角的泪来,他低头,薄唇印上她的眼角,将那滴泪水吻去了。
沈诉诉惊得瞪大双眼,她感觉自己的面颊烧了起来。
她的长睫慌乱眨动:“顾……顾长倾,你没有手的吗?”
“没有。”顾长倾的双臂环着她,如此说道。
“你不许!”沈诉诉提高了声说道。
顾长倾又在她的眉骨上落下一吻:“不许什么?”
“不……不许这样。”沈诉诉的面颊红透了。
顾长倾笑:“好。”
沈诉诉拍了他两下:“前面那两下,赔我!”
“好。”顾长倾继续笑。
他低下头,与沈诉诉的视线相触,他摆出一副任由沈诉诉摆弄的姿态:“那诉诉自己讨回来。”
“什么讨回来?”沈诉诉疑惑问道。
“我对你如何,你对我也如何,我们不就扯平了吗?”顾长倾这话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
沈诉诉还真信了他的鬼话,含着淡淡芬芳的唇险些落在他的面颊上。
最终,快要亲到顾长倾的时候,她猛地回过神来。
“顾南舟!你想得美!”沈诉诉在顾长倾耳边大声说道。
顾长倾按着她的腰,被沈诉诉逗得面上满含笑意:“诉诉这才发现?”
“臭流氓!”沈诉诉赌气,又把自己脑袋低了下来。
“都是我的错。”顾长倾说。
“嗯——”沈诉诉声音闷闷。
她方才哭得累了,不多时,便躺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顾长倾抱着她,合上眼,却久久无法入睡。
深夜,他睁开眼,拨开沈诉诉面颊上落着的碎发,又在她面颊上吻了一下。
他想,他是真的很喜欢她,她就像是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的宝藏。
次日,沈诉诉醒来的时候,还靠在顾长倾的怀里。
其实顾长倾早就醒了,但他没推开她,只是等着她醒过来。
沈诉诉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说道:“很晚了吗?”
“不晚。”顾长倾起身,将衣服穿戴好。
沈诉诉穿了厚衣裳,坐在梳妆镜前,打了个哈欠,问顾长倾道:“我们何日回县里?”
“别院好玩,你就住着,什么时候想回去,我就领你回去。”顾长倾挑起她的一缕发丝说道。
沈诉诉回过头问他:“你近日不忙了?”
“不忙。”顾长倾已安排好一切事宜。
沈诉诉在县城外的别院里,倒是过了几天轻松日子,顾长倾领着她到江边,凿开冰面钓鱼,这体验奇,晚上的时候,她还吃上了自己钓上的鱼。
顾长倾的师弟凌飞渡在这里留了一两日,便告辞离开,与他说的情报一模一样,没过一段日子,江南那边果然传来了有人造反的消息。
至于是谁造反,据传闻说,并没有人见过那起头之人,只说乱事是从寒山县那边开始的。
要不是顾长倾就留在自己身边,沈诉诉都要以为顾长倾就是搞这事的人了。
毕竟他前不久才去过寒山县,还挖出了他的特殊身份。
当然,留在长洲县,远离事件中心,这自然也是顾长倾的谋划之一。
江南有祸事起,地方长官纷纷上奏请求圣上镇压,但论及领军打仗的人选,朝廷那边却犯了难。
苏州刺史梁雪跋涉数日来到长安,入朝廷禀告此事,请求皇帝出兵镇压,并直言自己并无领兵作战之能。
金銮殿内,那年轻的帝高高在上问道:“你们江南,连一个能领兵作战的能臣都没有吗?”
他登基的时间不算久,又疏于政事,对于江南的官员竟都不熟悉。
“陛下治理有方,江南从未经历过祸事,要说发展经济、造福于民,我们尚且有些能力,但这领兵作战,请恕臣等无能。”梁雪跪在地上,谦卑说道。
“景羡。”帝唤了朝里他颇为器重的将领。
殿内许久无人应答,一旁的薛宸过来,对帝耳语几句:“陛下,景大将军抱病,并未上朝。”
景羡嘴上是如此说,但朝中之人谁不知道他就是在躲着皇帝,前段时日,皇帝不由分说便将忠心耿耿的顾大将军满门抄斩,连他那从未回京的亲生弟弟都要赶尽杀绝。
若顾长仪真要造反也就罢了,但帝压根没摆出什么证据,这就让朝中官员人心惶惶,本该动用权力做的事,也都不敢做了。
这挂帅领兵一事,定然是无人敢接了,若拿了兵权,再过几日,等这皇帝心情不好,又说你要谋反,上哪里说理去。
反正,现在朝中许多官员就秉承着摆烂二字,问就是不会,会就是有疾病做不了,宁可不做,也不想出错。
朝中一片静默,在帝即将大怒之前,梁雪抬头道:“皇上,臣这里倒是有一人选,只是他不过一介草民,没什么显赫的出身。”
“说。”帝道。
“皇上,您还记得娶走那江南第一美人的公子吗?”梁雪道。
帝面上怒意更盛,眸子里似乎有压抑的怒火。
他道:“不知。”
薛宸附耳过来道:“皇上,此人姓南,单名为一字舟,籍贯就在长洲县,颇有些武功智谋,原本只是长洲县令沈严家中的门客,后来沈家小姐倾心于他,与他成亲。之前寒山县的魔刀杀人一案,也是由他告破。”
帝的眉头紧锁,他自然知道魔刀一案,幸好那灰衣人口风紧,并未透露出什么,但那人破坏了他的计划,着实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