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尖锐的哨声响起,宋小竹捂着耳朵,翻个身继续睡。
隔着一块破木板,老头沙哑的讥笑声响起:“倒尿壶还是做早饭,二选一。”
宋小竹睡意全无,她起身冲向锅灶,麻利地把干柴塞进土灶,点好火后又把一堆不清原材料的糊状物倒进脏兮兮的锅里,用锅铲搅拌着。
老头冷哼一声,满意地起床,慢悠悠地走到外面的藤椅上,抽着烟等饭吃。
宋小竹盯着眼前冒着白气的野菜糊糊,第七次捏了捏自己的大腿……
痛。
真的不是梦。
着这漏风的窝棚,闻着隔夜的尿和锅里糊状物混合的诡异气味,再那穿着粗布麻衣,佝偻着后背,半截入土的白老头……
宋小竹怅然若失。
原本的她,是二十一世纪的万千普通人之一。
朝九晚五,偶尔加班,周末刷个剧追个漫,跟老爸吹个牛皮,和老妈拌拌嘴,再叫上闺蜜一起开黑骂骂小“可”。
哪知一场高烧,她的世界变样了。
一周前,从高烧中醒来的宋小竹有了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她叫李思媛,16岁,天府圣城最大财阀的独生女,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勺,在一个文明沦陷的废土世界,享尽了荣华富贵,活得比盛世公主还娇贵。
可惜,花无百日红。
李思媛的父亲,汉唐科技的掌舵人李时海遇刺身亡。
没了父亲的庇护,李思媛成了待宰的羔羊,勉强逃出天府圣城后,流落到了这墨城堡垒外的垃圾山。
这不是宋小竹所熟悉的世界。
这是文明断崖后,幸运者挣扎求生的废土世界。
两百多年前,因为一颗直径仅有1千米的岩质小行星击中了地球,急速改变了大气环境。
小行星击中的国家瞬间烟消云散,随之而来的石块和尘土被卷入大气层,接着是高热冲击波引起的大范围火灾,在风的作用下,迅速覆盖了全球。
堪比核冬天的灾难降临,全球的气温骤降,造成了世界范围内的粮食绝产,进而诱发了大规模饥荒。
紧随其后的还有扩散的病毒、瘟疫,以及来自外太空的污染,这一切都将人类逼到绝境。
国不成国,家不是家。
一颗直径仅有地球万分之一的小行星,足以毁灭傲慢的人类文明。
在长达100年的“凛冬纪元”后,幸存者勉强适应了骤变的地球,在灰烬中重建家园。
如今是曙光历116年,距离大灾变过去了216年。
人们找到了安全区,建立了圣城和无数堡垒,在废土上跌跌撞撞地重建文明。
李思媛出生在天府圣城,从她的记忆可以出,圣城的繁荣度很高,不比宋小竹所见识过的大都市差,甚至在某些方面还要更突出。
总的来说,李思媛这遭遇好比总统女儿流落到了核污染后的难民区,娇弱的温室玫瑰无力承受这糟糕的环境,一命呜呼。
醒来的宋小竹只有大小姐凌乱的记忆,至于大小姐那挥金如土的日子,她连一秒都没享受过。
窝棚外抽着长烟杆的老头叫白净。
这老头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连眼睛都晕黄浑浊,估计剥了一层老皮,五脏腑也和“白净”没一丝一毫的关系。
偏偏他叫白净。
偏偏是他救下了在垃圾山下高烧不退的宋小竹。
白老头和宋小竹算得明明白白。
第一,抗生素很贵,她用了三瓶,要还他三十瓶。
第二,他不养闲人,宋小竹要么好好拾荒换钱要么滚出去喂狼。
第三,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宋小竹年满十岁就给他当媳妇。
听到最后一条,宋小竹一句国骂顶到了嗓子眼,又生生咽了回去。
寄人篱下,吃人嘴短,她忍。
再说,这副身体才十岁。
她不信两年后,自己还在这破烂窝棚。
白净抽了一杆烟,悠哉哉回到屋里,他头发枯黄,胡子上还沾了灰,一身混合着油污的烟味更加刺鼻。
一个周了,宋小竹也没适应他这邋里邋遢。
白老头眼皮一抬,下巴扬了扬。
宋小竹给他盛了一碗“糊糊”。
白老头斜眼她。
宋小竹嘴角抽了抽,礼貌道:“先生请用。”
白老头这才吹了吹胡须,慢条斯理地喝起那一团糊状物。
宋小竹等他用完,收拾了碗筷,才给自己盛了一碗,坐到角落里慢慢喝着。
这玩意她喝了好几天,味道很古怪,有着半生不熟的玉米粉味,还有些奇奇怪怪的野菜沫混合在里面,算不上好喝,胜在充饥。
这一碗野菜糊糊,在拾荒者社区也是稀罕物。
包括她百般嫌弃的窝棚,在不少拾荒者眼里,也是能遮风避雨的好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