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俩不到八点就回到村里,赵二奶、赵五奶并几个妇女坐在古槐树下唠嗑。
赵二奶看见他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扭过身去,背对着俩人。
赵棉问好问到她时,有些莫名。
赵柯倒是厚脸皮,若无其事地挨个叫人:"二奶、五奶、东婶儿……"
东婶儿热情地招呼赵棉:“大姑娘回来了?在厂里咋样啊?”
赵棉乖巧地回答:"小柯托她熟人照顾我,一切顺利。"
赵五奶笑眯眯地夸赵柯:"赵柯有本事。"
赵柯当没听出东婶儿的区别对待,对大家伙说:“我明天送我姐回公社,你们有啥要带的提前跟我说,我帮着捎回来。”
东婶儿立即说:“俺家你三哥要订婚,我想捎两块儿红布,你能给捎回来不?”
“东婶儿你拿布票给我就行。”
“生产队还没分红,先赊着,秋收给你。”
赵柯挑眉,笑容不变,“行,回头我跟牛会计说一声,记上账。”
东婶儿瞬间有些悻悻,“我还能不给你是咋地。”
“三哥大喜在前,事事捋顺,往后都顺当嘛。”
她话说得这么讨喜,东婶儿还能有啥情绪,满口答应,"行行行,就按你说的办。"
赵棉适时出声:"小柯还得代送包裹,我们先走了。"
赵柯就踩上自行车,驮着赵棉先往家去。
众人看着姐俩的背影,说不出的羡慕。
赵五奶推操赵二奶一下,“你连个孩子都不如。”
赵二奶甩肩,扭开她的手,翻了个白眼,站起来就走。
另一头,越柯先送姐姐到家,然后蹬自行车到知青点,冲着男知青屋子喊:“傅知青,有你的包裹。”
傅杭先在窗户露面,有些意外地看着赵柯,“稍等。”
赵柯等他的功夫,跨下自行车,勾下脚架,取下后座上的包裹。
便杭穿着前我得体的白衬衫长裤去出来,未动时左手向然地换下右手辟的油子传力导着势战得体的口付衫长裤走出来,在马门左手白然地宽下右手
简的脚子。
赵柯视线在他右小臂上打量两眼,无法透过袖子看透对方的伤情。
“赵……同志。”傅杭选了个礼貌的称呼,伸手接,“沉吧,给我吧?”
“叫我赵柯就行。”赵棉将包裹递到他的左手上。
包裹不是规则的形状,赵柯松手的一瞬间,较大的一头偏坠。
眼看着就要掉落。
里头说不上有什么东西,万一有易碎品……
赵柯的双手连忙又扣在包裹两侧,托住。
与此同时,傅杭的右手也是相同的动作。
他慢了一瞬,修长的大手直接覆在赵柯的手上。
一秒。两秒……
傅杭仿若触电一般,迅速拿开手。
赵柯没感觉一样,双手仍稳稳地搁在包裹上,手指都没动一下,神情也没什么变化。
不就是碰一下手吗?
赵柯很善解人意地解围:“傅知青手臂还疼吗?”
对比之下,傅杭刚才的举动有些少见多怪。
傅杭压着心里的怪异,右手重新压在包裹上方,面上十分镇静地说:"不疼了。"
赵柯松开手,“那我就先走了,要是红花油用完,记得找我要。”
“谢谢。”傅杭既指包裹,又指红花油。
赵柯蹬开脚架,长腿一迈跨上自行车,潇洒地挥挥手,“不用客气。”
傅杭目送她走远,低头看向右手,微微出神。
片刻后,傅杭的视线转向包裹上的地址,眼神变得冷漠。
刘兴学看见他拿着那么大的包裹进来,羡慕地说:"傅杭,你家里对你真好。"
傅杭情绪不太高涨地应了一声,坐到书桌边,慢慢拆开包裹。
里面有一些日用品,两件新衣服,一条手织围巾,两本物理笔记本,以及两个很厚的倍封。
信封打开,每个都装满钱票,其中一个附带一封信。
傅杭收好钱票,沉默许久才面无表情地打开信————
【儿傅杭:展信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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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棉一进家门,受到相当热烈地欢迎。
余秀兰和赵建国围着她上下打量,“瘦了瘦了。”
赵棉摸了摸脸颊,“才一周,哪里会瘦得那么快?”
赵枫挤不进去,就给她倒水,附和爹妈:“大姐,你确实瘦了。”
“你看吧?”余秀兰拉着她的手到桌边,坐下,“这么早到,你们还没吃饭吧?”
赵棉想起她带回来的饭盒,要起身,“还没有,我去厨房热一下昨天在食堂打得菜。”
“你别动,让你弟去。”余秀兰抢走饭盒,递给赵枫。
赵枫拿着饭盒,边往出走边说:“大姐,你喝水,我去热饭,等二姐回来,你们就能吃上。”
赵棉很不适应,还想起来。
余秀兰按住她的手,“你就好好坐着。”
赵棉只能坐着,回答爹妈各种问题的同时,打量着堂屋里外。
院子里整整齐齐,屋里窗明几净,焕然一新。
她原本以为她不在家,家里可能会不习惯,四处乱,没想到完全没有。
就好像有她没她,其实没有多大区别,家里也没有那么需要她……
赵棉心里不免失落。
赵柯回来,饭菜差不多热好,赵棉又想去端碗筷,又没能动弹得了。
赵枫端菜上桌,鱼汤,野菜炒蛋,油饼…
而且鱼汤竟然是白的。
赵柯看见,故意酸溜溜地说:“妈,你这也太偏心了,我回来就是一锅水,姐就是浓汤。”
余秀兰手拿两双筷子,一双温柔地递给大女儿,一双直接塞给二女儿,嘴上也不客气,“吃你的得了,哪那么多话。”
赵柯转头向姐姐告状:“姐,你看妈~”
赵棉低头笑。
赵枫又端上来一个铁饭盒,边走边控制不住地吞口水。
肉香味儿飘得满屋都是。
“食堂的红烧肉?”赵柯高兴地贴赵棉,“还是我姐对我好。”
余秀兰受不了她接连不断的马屁,“你可得了吧,没完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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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秀兰半推半就地张嘴吃下去,吃完还嘴硬道:“诶呀,你们吃就是了,我可不爱吃这油腻腻的玩意儿。”
“妈不爱吃我爱吃。”赵枫毫不嫌弃地说,“姐你俩把肉吃了,汤汁留给我,我中午泡饭。”
余秀兰直接给了他一杵子,“我缺你吃喝了?”
赵枫仿佛农民斗地主那么英勇,嘀咕:“你那油,就差用筷子点一下了,哪有味儿?”
“要不是我省吃俭用,你们任能长这么大?”余秀兰揪起赵枫的耳朵,“滚蛋,别在这儿碍眼。”
赵枫瞬间趴菜,“我滚我滚,妈你松手。”
一家人吵吵闹闹,亲密无间。
赵棉含笑道:“中午我做饭吧,正好跟食堂大姐学了一道菜,全家都尝尝。”
余秀兰一口拒绝:“不用你,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休息休息。”
赵棉失落地垂眼,筷子数碗里的米。
赵柯简见,开口:"妈,我姐又不是一年半载才回来,你这好像我姐已经嫁出去,咱家不是姐的家了。”
“谁说的,你们就是嫁出去,娘家也永远都是你们的家。”赵枫又遭殃,余秀兰戳他的头,“以后你要是敢当你两个姐姐是泼出去的水,我一脚给你踹出去。"
赵枫很冤枉,有他啥事儿?他明明什么都没说。
而赵棉得了亲妈的一句话,心蓦地一下豁朗,抬头说:"妈,既然是回自己家,你就别什么都不让我做,要不我心里难受。”
心不咋细的余秀兰看了她好几眼,终于察觉到大女儿回家后情绪的转变,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咋不学学你妹?天生劳碌命!”
赵柯:“……”人在吃饭,锅从天降。
赵棉只是抿嘴笑。
之后的时间,余秀兰和赵建国就坐在桌边对赵棉问东问西。
赵棉肯定是报喜不报忧的性格,不过有赵柯,她从各方面得知,大姐这一周在工厂里过得不错,所以夫妻俩听下来还算放心。
而夫妻俩都有正经事儿,坐到实在不能再坐,不得不离开家。
饭后,赵柯捡碗,赵棉洗碗收拾完厨房,就去检查家里人的衣服。
赵芸芸过来串门儿,和赵柯一起
看着赵棉把赵柯之前给赵枫缝得补丁都拆了,重新缝上细密的针脚,然后心满意足地去厨房准备午饭。
她实在太勤劳贤惠,赵柯和赵芸芸俩人待在这位大姐旁边儿,都像是废物。
赵芸芸用肩膀撞撞赵柯,问:"你觉不觉得羞愧?"
赵柯反问:“你在家的时候,羞愧了吗?”
赵芸芸一点儿不卡壳地回答:“没有。”
“那我比你还强两分,我更没道理羞愧。”
“哪两分?”
“贴心一分,脑袋瓜灵光一分。”
赵芸芸眼神里溢出不加掩饰的嫌弃。
赵柯当即展现给她看,甜甜地喊:“姐,我给你烧火。”
赵芸芸无语,抖了抖鸡皮疙瘩,撤离赵柯家。
赵棉离家一周后的第一个假期,因为有赵柯插科打诨,全家很快从异常热情的嘘寒问暖中脱离,恢复常态。
晚上,姐妹俩靠在一起。
赵棉轻声说:“你总能救我,我现在真的每一天都很开心。”
"怎么说救?"赵柯轻轻摩挲她的手指,才一周就有了薄茧,特有江湖义气地说,"咱们既是亲姐妹,又是在余秀兰同志的严厉鞭策下相互扶持的战友。"
赵棉被她的话逗笑,“是,战友。”
“啥?那个赵棉成工人了?!”
李大胜妈听到同村李宝强他妈的话,不敢置信地尖叫。
李宝强妈肯定地说:"我儿媳妇不是赵村生产队的吗,她妈昨儿过来看她,亲口说的,真真的。”
李大胜妈急切地追问:“昨回事儿啊?她昨当上工人的?”
“说是她那个妹妹把工作让给她了。”
李大胜妈眼神震动,来回踱了两步。
李宝强妈好搬弄个是非,猜测:"他们家估计是想要攀高枝,嫁到城里去,没看上你家大胜呢。”
李大胜妈拉下脸,“我家大胜出息着呢,他们赵家才眼皮子浅,好好的工作不给儿子,偏给姑娘。”
李宝强妈眼睛转了转,出歪主意:"给姑娘不是正好?你家大胜跟她相过对象,想法子成了,
以后工作不就姓李了?”
李大胜妈眼睛一亮,喜上眉梢。
李宝强妈酸道:"我家已经娶了那没用的媳妇儿,要不然,我儿子没准儿也能有个工人媳妇儿,诶呦,这辈子可有福了。"
李大胜妈得意地像是福已经手到擒来,"我之前在娘家听说个土方子,喝了的都生儿子呢,啥时候我回去帮你问问,你给你儿媳妇喝。"
李宝强妈喜得连连催促:"那你快点儿,省得我家那个一直不下蛋。"
李大胜妈答应着,实在待不住,就跟她分开,匆匆回家去。
李大胜脸色不佳,一见她回来,就埋怨:"妈,你又去跟谁磨嘴皮子了,我都饿了。"
“妈马上就做。”李大胜妈说“马上”,却没挪脚,扯着儿子到丈夫跟前,“要不是我跟宝强妈说话,都不知道那消息。"
李大胜不上心地说:“能有啥消息?”
李大胜妈道:“大消息!那个赵棉当上工人了!”
“啥?!”李大胜满脸震惊。
房檐下,拿着烟杆吧嗒吧嗒抽的李会计闻言也抬起了头。
"是她妹转给她的。" 李大胜妈机关枪一样语速飞快, "她跟你相对象,就得是咱家人,还敢嫌贫爱富?过两天你就进公社找她去,她要是不听话,咱们就找她领导,闹得她丢工作,看她怕不怕。"
李大胜眼里藏奸,很意动。
李会计依旧老实巴交地抽烟,啥也没说。
同一时间,赵村生产队,赵柯又领着她姐和她的小分队在山里挖野菜采磨菇。
近处都让人采干净了,他们这次走得远,天亮出去,中午才赶回来。
赵柯和赵棉吃过中午饭就得往公社赶。
明天就是生产队开大会的日子,赵柯得在家,必须早早回来不能耽搁,所以有事儿都得今天下午忙活完。
昨天赵柯就已经去几家说过想要鸡蛋,上午送来了十来个,还有让她捎东西的,也都记在纸上。
这次她们俩除了鸡蛋和筐里包鸡蛋的小米之外,什么都没拿。
到公社之后,赵柯先驮着大姐去到邮
递员家。
邮递员的妻子在家,她得了丈夫的吩咐,拿出大半筐鸡蛋给赵柯,跟赵柯算钱。
按个算,五个鸡蛋能比公社便宜三分钱,赵柯给钱给得爽快,还顺手把她筐里的小米倒出来,“麻烦姐和姐夫,不多,就煮两回粥,千万别跟我客气。”
邮递员妻子本来对她们姐俩态度就不错,这下子白得了东西,笑容都更大几分,"我知道你还得忙,今儿不留你们了,下回一定来家做客。”
赵柯答应下来,又客套几句,带姐姐离开邮递员家,就去崔大姐家送鸡蛋。
崔大姐也爽快,赵柯带过去的鸡蛋全留下了。
姐妹俩从崔大姐家出来,一算计,赵柯费了点儿嘴皮子,搭了家里一捧小米,挣了一毛八。
赵棉跟了全程,在妹妹耳边小声说:"怪不得好些人铤而走险,这要是成本再小些,真的赚。"
亦或是自家的东西,几乎没成本,都是净赚。
赵柯很清醒,"重要的是买家不会出台子,要是去黑市,提心吊胆的不值当,咱就厂里这些熟人,有需要就是帮个忙调换,不是做生意。”
她不贪心,也不爱去冒这个险,目前这样就正好,能赚点儿小钱也不显眼。
赵棉当然也不希望她冒险,"我以后会多挣些工资,咱家会越来越好的。"
俩人推着自行车往供销社走,有穿绿色军装的青年走过,赵柯回头望一眼,若有所思,“姐,你说咱想办法把赵枫送去当兵,怎么样?”
赵枫不爱读书,勉强读完初中,但他体格子壮得跟牛一样,这时候去当兵正合适,以后没准儿可以考军校或者分配工作。
最重要的是,自然而然就和女主庄兰隔开了,他还哪有机会去当男配?
赵棉认真思考她的话,“没听说有招兵,不然写信问问舅舅?”
很多时候错过机会,是因为信息不对称,赵柯停下自行车,"邮递员消息灵通,等我什么时候再碰到他,跟他说一声,到时候要是有信儿,告诉咱们。”
赵柯没见过舅舅几次,舅妈是城里人,结婚十来年,一次没来过双山公社。这种情况,她们尽量不去麻烦舅舅,姥姥在那头才不为难。
至于姥姥随军会不
会受气,赵柯完全不担心,那是个比余秀兰同志有阅历和智慧的老太太。
“怎么不走了?”
赵柯说:“姐你进去买就行,我在外头等你。”
“你同学你躲着不见?”
赵柯纠正:“不是躲,她要是知道我不在轴承厂上班儿,见着我肯定要阴阳怪气,我懒得跟她掰扯。”
赵棉就一个人进去买东西,但不是一个人出来的。
赵柯的高中同学,供销社售货员段舒怡跟赵棉一起走出来。
赵棉给了妹妹一个无奈的眼神,赵柯脸上平静。
花枝招展的漂亮姑娘踏出供销社的大门,走得一步比一步摇曳生姿,一到赵柯面前,捂着嘴一串儿娇笑,幸灾乐祸地说:"赵柯,听说你失业了?要不你求我?我给你找找工作?"
好好的姑娘,偏偏不好好说话,赵柯嘴角不着痕迹地向下撇了撇,忽然指着她身后,“呀,老鼠。”
“哪呢?哪呢?!”段舒怡当即吓得花容失色,跳脚。
赵柯迅速拉着大姐上自行车,等大姐坐稳,一蹬老远。
段舒恰左右都没看见老鼠,见赵柯跑了,才知道上当,气得跺脚大喊:“赵柯!我跟你没完!”
赵柯车轱辘都要蹬着火了,留下一串爽朗的笑声,飞驰而去。
生产队大会当天。
七点,队委会房上头的大喇叭就开始循环播放队长赵新山一本正经的广播:"所有社员注意,所有社员注意,所有社员八点准时到晒场集合,八点集合。"
赵柯家———
明明还有大半个小时,余秀兰就着急忙慌地坐不住,“吓不还没回来,别晚了。”
赵建国端着白茶缸喝了一口热水,不急不慢地说:“她们姐俩一起回来都不到八点,她一个人肯定更快。”
“万一路上发生啥事儿呢?”
这话赵建国不爱听,“你咋好的不想想坏的?”
余秀兰张嘴,“我……”
院外,赵枫的声音响起:"妈!我姐回来了!"
余秀兰刚才要说啥全不重要,瞬间踏实,走出堂屋,催促赵柯:“你看你这灰头土脸的样儿,快回
屋换身干净好看的衣服。”
赵柯让赵枫去送她帮村里人买的东西,然后便去收拾自己。
她换了件白衬衫,底下穿着以前厂子发的深蓝长裤,边扎马尾边走出来,十分干净利索。
“你不描描眉再擦个口红?有气色点儿。”
又不是选美,赵柯逗余秀兰同志:"我再在眉心点个红点儿呗?多喜庆。"
余秀兰白她,“边儿去!”
赵柯拿了把梳子,沾上水,梳了几下马尾,就坐到桌边。
余秀兰拿了件罩衫给她,“给你穿在外头,别弄脏衣服。”
赵柯套上,抓紧吃饭。
七点五十,赵柯一家四口出现在晒场。
晒场上乌泱泱的人,一窝一窝围坐着说话,也幸亏是室外,要是室内,闹哄的能掀翻屋顶。
好多人跟赵柯一家打招呼,尤其年轻的小子和姑娘们,招呼赵柯的声音此起彼伏。
赵二奶一家坐在晒场最西边儿,瞧着她们家受欢迎的样儿,面上都有些不屑。
赵芳芳妈担心:“这些年轻娃,从小跟赵柯好得很,指定不会听家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