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二奶反倒不适应了,“赵柯,我说你呢,你咋没个反应?”
赵柯缓缓抬眼,意兴阑珊地应付:“哦,我以后注意。”
赵二奶更奇怪,盯着她:“你咋蔫头耷脑的?”
赵棉处对象的事儿,还没定下,太早说出去,万一有啥变故,对她名声不好。
余秀兰便道:“她啥事儿没有。”
然后叫侄子们把刘三妮儿的东西扛回去。
刚赵二奶一打岔,刘三妮儿还没来得及让三个孩子跟村里的长辈们问好,“奶带你们认认人儿。”
余岁和余欢走到她身边儿。
余岳还站在拖斗上,背着手,不下去,抵触地看着破烂的村子和乡下人们。
他坐在拖拉机上,发现老远才有一处人烟,越走越偏,就越来越嫌弃,先在到赵村儿大队,他的嫌弃对比双山公社,直接翻了几倍。
刘三妮儿脸上的笑落下去些,“你岳,没听见奶叫你吗?”
“我不下去!我要回家!”
众人面面相觑,小声地嘀咕啥。
余大舅余三舅微微皱眉,大舅妈高玉兰和三舅妈方红也对老二家的小子印象不好了。
赵二奶阴阳怪气,“呦,这部队家属院儿出来的孩子,没瞧上咱们这乡下地儿呢!”
赵五奶扒拉她,“啧,你多大岁数了?跟一个孩子计较,害臊不?”
余岳愤怒地看着他们,“破烂死了!我就不下去!”
都是村里的人,他德性早晚得传遍。
刘三妮儿不顾忌那么多了,抬起手就要打他一顿。
余岳眼眶通红,梗着脖子。
余欢担心。
赵柯拦住刘三妮儿道:“姥,您别生表弟的气……”
余岳大吼:“用不着你假好心!”
好些社员看见他对赵柯态度恶劣,都露出些不喜。
赵芸芸那更是偏着赵柯的,直接瞪了讨人厌的小鬼一眼。
不过大伙儿都知道不能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嘴上没说啥。
而赵柯没理会小表弟的话,不温不冷地说:“天也不凉,在村里出不了什么事儿,表弟不想下,就先让他待在车斗上吧。”
喂蚊子去吧。
饿着吧。
都别想好。
赵柯想到这小子晚上进退两难的模样,因为姐姐有对象而不太愉快的心情,有了点儿变态的宽慰。
刘三妮儿听了赵柯的话,收回了巴掌,“不管他,咱们回去。”
大舅妈高玉兰热情地招呼:“伯娘,手扶拖拉机的拖斗小,坐不下,我们就没去公社接你,饭都做好了,走走走,先回家吃饭。”
她又招呼赵四爷赵新山也一起过去。
其他社员们有眼力见儿地离开。
余岳一听“吃饭”,肚子咕噜噜地叫。
然而这些人,包括他亲奶在内,说不管他,就真的不管他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走远。
余岳不高兴一个人留在这儿,在木拖斗上蹦,喊姐姐留下:“余欢!你不准走!”
余欢停下脚步,忐忑地看着他。
赵柯好像没听见他的声音,手轻轻搭在小表妹的肩头,柔声问:“欢欢,怎么不走了?”
她叫我“欢欢”……
余欢红了脸,忘了弟弟,头昏脑涨地跟着她走了。
余岁根本不在乎弟弟,走在赵柯和妹妹身后,时不时打量赵柯。
赵柯回头,疑惑地叫了一声:“岁岁?怎么在后面?跟上。”
余岁一怔,低下头,头发遮掩下,耳廓通红,低低地应声:“哦。”
快步走到她身边。
赵柯肉麻死了。
赵芸芸受不了地抖抖鸡皮疙瘩,赶紧走人。
余岳在后面跳脚,“我要告诉妈!你们欺负我!”
可惜没人搭理他。
……
也不是没有,牛小强他们一群孩子没走,讨厌地看着他。
“讨厌鬼!”
“略略略……”
“我们也不欢迎你!”
“我们赵村儿大队好玩儿着呢!才不带你玩儿!”
余岳:“我不稀罕!”
牛小强不喜欢他,也不乐意跟他说话:“走了走了,说什么废话。”
一群孩子跟在牛小强身后离开,还回头冲余岳做鬼脸。
另一头,余大舅大三舅家的烟囱都呼呼冒烟,刘三妮儿的房子没有烟了。
在刘三妮儿家院外,二舅妈方红道:“伯娘,你家炕,我们这两天一直在烧,屋里不阴。”
刘三妮儿随口应着,眼睛不离对面儿的学校。
学校的房体已经建好,窗户也安上了,操场上还有一堆堆的砖头砂石没有清走,显得建筑地凌乱不堪。
但刘三妮儿只是看着那长长一排砖房,看着窗户上反光的玻璃,便感动地想哭。
没人能理解他们这一代人对家乡的执念。
经历过战争,经历过土地被占,经历过饥荒年……能够活下来,有国有家乡已经很不容易。
破旧的村子和挣扎在生存线上的老乡们都焕发了新的生机。
平和是能够从眼睛里传递出来的。
而且,刘三妮儿从信里知道,赵村儿大队还会变得更好,她便觉得,回乡,亲眼见证,值。
刘三妮儿还住两个孙女的肩,对她们说:“你爹就是在这个偏僻的地方长大的,我将他养成了有血有肉的军人,你们嫌弃这里,就是嫌弃你们爹,就是嫌弃你们的血、你们的根,知道吗?”
余岁和余欢点头,“知道了。”
余家的小子们放下刘三妮儿的东西,高玉兰和方红请老太太去他们院子吃晚饭。
三家院子之间有门,直接从门便过去。
余大舅家的两个儿媳妇已经盛出菜,大了酒,摆好了碗筷。
众人落座。
大儿媳文秀儿听说小堂弟一个人在晒场上,问:“真让小堂弟饿着吗?”
“咕噜噜噜……”
车斗上,余岳抱着一个劲儿叫的肚子,委屈又倔强。
他不信他们不管他。
他就跟他们杠着。
十分钟过去……
余岳自信满满。
三十分钟过去……
余岳不安起来,迫切地盯着奶奶他们离开的方向,希望有人过来。
天开始黑了……
余岳拍蚊子,哭丧脸。
“啪!”
他们真的不管他了。
“啪!”
好黑,害怕……
“啪!”
呜呜呜……好多蚊子……
突然,一个轮廓有些奇怪的人影出现。
余岳的眼睛一亮,以为是姥姥来找他了。
但不是,来的人是赵柯,她抱着被褥。
余岳不敢置信地看着被褥,难道真的这么狠心,让他在这儿睡吗?
赵柯走到车斗边儿,温温柔柔地说:“表弟,我给你拿来了被子。”
谁要被子!
余岳瞪眼。
赵柯视而不见,浪漫道:“晚上躺在这儿,可以看见月亮和星星,乡下的月亮特别亮。”
谁在乎亮不亮!
余岳委屈地咬嘴唇。
“哦对了。”赵柯想起什么,不由分说地把被子塞到他怀里,“你先抱着。”
余岳傻呆呆地抱着重重的被褥,看着她走开。
赵柯去大库拿了一卷草席回来,边往车斗上铺,边道:“车斗上不干净,会弄脏褥子,铺上就好了,也很软,躺着很舒服的,表弟,你会喜欢的。”
他不喜欢!不喜欢!
余岳眼睁睁看着赵柯给他铺被褥,心里呐喊。
但他嘴硬。
赵柯伸手去拿被褥。
余岳不撒手。
“表弟?”
赵柯疑惑地出声,然后使劲儿拽出来。
她麻利地铺完被褥,还拍了拍,似乎是满意被褥的松软度。
“我走了,表弟你早点儿睡吧,放心,村子里很安全,有点儿啥事儿,喊一嗓子,立马就有人过来。”
会有什么事儿?
余岳看她真的要走,害怕了,哇哇大哭起来:“我不要,我不睡在外面,呜呜呜……我不要被蚊子咬,痒死了,呜呜呜……我饿了,呜呜呜……”
赵柯回身。
余岳哭得更大声,“表姐——我要回奶奶家!”
赵柯遗憾。
还以为他能挺住呢,竟然这么快就投降了。
不过他这个性子,一时半会儿指定不会改不了,估计还有的磨。
与此同时,某部队宿舍,赵枫洗了澡回来,和战友们光着膀子坐在宿舍里侃大山。
“咚咚咚。”
门被敲响。
随即,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赵枫在吗?”
赵枫从床铺上站起来,床铺发出“嘎吱”的声响。
门打开,一个不算陌生的士兵站在宿舍的门外。
“我是赵枫。”
士兵转告他:“今天你二姐打电话来,说你大姐有对象了,是个研究员,叫方煦。”
“我大姐有对象了?!”
“你大姐有对象了?!”
门外的士兵奇怪地看着赵枫和他宿舍的战友们,有对象有什么好激动的?
赵枫也悲伤了。
方煦是谁?!!
竟然偷他家!
赵枫的战友也悲伤了。
当战友大姐夫的机会消失了!
那二姐夫还有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