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燕郎亭下意识拾手一接,左掌就多了一团被黑雾包裹得很严实的东西,还是活的,鱼儿一样一跳跳的,似乎是心脏。
他微微怔了一下,似乎从未想过奚华居然会生剖妇人的孕肚,还将未成型的胎儿,直接取了出来。毕竟这种事情,实在不像仙师所为。
不过,魔胎和等闲的凡胎不同,即便还未形成肉|体,但只要胎灵尚且完整,即便从母体中生剖出来了,再寄养在新的母体中,也一样能够存活。
只不过,燕郎亭很厌恶手里这个黏糊糊的,湿哒哒的,还活蹦乱跳的胎灵。就像他曾经自己说过的一样,此生,他只认燕危楼一位手足兄弟。
至于父尊养在身边的其他妾室,所怀的孩子,在燕郎亭眼中,不过如草芥一般,是他可以随意杀伐的脏东西。
他这些年也没少杀,就眼杀鸡杀鸭没什么区别,有时候甚至觉得,碾死那些胎灵,就眼碾死一只虫子一样简单。
燕郎亭甚至一度痴迷其中,很享受与自己血绿相近的胎灵,在他的脚下化作一滩浓血时,那妻厉的惨叫。
接到胎灵之后,燕郎亭几乎连装都懒得装一下,无比嫌弃地随手往后一抛。果不其然,刚刚还压着他肩膀的手,立马缩了回去。
他就知道,是兄尊把胎灵接住了,但胎灵不管是落在兄尊,还是在他的手里,都只有一个下场———死。
兄尊绝对不会允许,有一个身体里流淌着贱妾脏血的庶出,来日长大后,威胁郎亭的地位。而燕郎亭也绝不允许,有人比自己更适合当兄尊身边最忠诚的家臣。一条随时待命的狗。
燕郎亭再度恢复了自由。
左手手指轻轻弹了弹,好似刚刚碰到了很脏的东西,燕郎亭扭了扭脖颈,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骨节脆响声,笑得诡异骇人:"苍玄风,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居然敢残害我的至亲骨肉,手足兄弟!"
牧白把燕郎亭的心声,听得是一清二楚!
暗地里直呼卧槽,燕子心是够很辣的,居然连同父异母的兄弟,都不肯放过!
背地里残杀手足兄弟就算了,居然还敢把一盆脏水,直接泼在奚华的头上!
他暗暗直呼,燕子,你糊涂啊!奚华搞不好,可是你未来的大嫂!
怎么可以跟
大嫂这么说话?没有礼貌!!
牧白赶紧扯住了奚华的衣袖,张了张嘴,想把自己听见的,都告诉奚华,可转念又想,保不齐会被奚华误以为,他和燕郎亭是“心有灵犀”。
就以奚华的醋劲儿,只怕又得怒一场。
而且,奚华说了,不准他插嘴,要不然就砸断他的牙根。那到嘴的话,立马又给憋了回去。
但偏偏牧白心里又藏不住事,腮帮子鼓了又鼓,然后慢慢呼出口气。
算了,就当师尊怀里的小废物,其实感觉也挺好。人要是一旦开始不要脸了,后面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牧白懒散地趴在师尊的胸口,两只爪子暗戳戳地揉师尊的胸肌。
“不怕,今夜有师尊在此,谁都带不走你。”
奚华误以为小白是害怕了,还宽慰似的,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腰,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望着小白的目光,宠溺到几乎化作实质,要往外溢出来的地步。
这如此暖 昧的动作,落在燕郎亭的眼中,真可谓是杀人诛心的刀子。
燕郎亭气得浑身颤动,牙齿咬得咯噔乱响。
燕危楼眉头一壁,忙低呵了声:“郎亭!”又要抬手按住他的肩膀。
哪知燕郎亭仅仅一个抬腿的动作,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狠狠一展折扇,竟飞掠而来,几个瞬息间就已经抵达至了奚华面前!
“锵”的一声,火光四溅。
牧白下意识缩了下脖子,为了防止自己被误伤,他只能最大程度的,把自己埋在师尊怀里,恨不得连根头发丝都不露出来才好。
“苍玄风!我已经忍你够久的了!玉霄宗的执法长老算什么东西!我告诉你,我连你们玉霄宗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你!”
”你如何羞辱我,我都可以不在意,但你千不该万不该,当着我的面,羞辱我未过门的妻子!”
牧白一下又把头探出来了,刚想喊一嗓子“别乱喊,谁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就被来自于头顶的寒冷目光,又生生逼得缩了回去。
“你真该死!!!”
燕郎亭挥扇就打,他已经小心再小心,每次扇尾都尽量躲开牧白,但又恨不得将奚华千刀万剐。
紧攥着折扇,生怕扇子脱手飞出去时,会不
小心误伤到牧白,一边同奚华缠斗,一边激将:"有本事就把牧白先放下,与我一对一正面交锋!”
燕郎亭冷笑:“早就听闻真君剑术超群,今日晚辈斗胆,特来领教,还望真君不吝赐教!”
奚华听罢,竟忍不住笑出了声,不过随手一剑,就将燕郎亭逼得往后连连倒退,剑在他手里,不过是如虎添翼。
他精通得,可不止是剑术。
自他一脚踏进玄门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自己将来能脚踏修真界,在六道之中横行无阻。
这些年不过是有意隐藏实力而已,省得仙府那几个老东西,恨不得成天到晚把眼睛长在他身上,惹人生厌。
若非顾全掌门师兄所说的大局,奚华真想把他们的眼珠子剜下来,给玄龙加餐。
“本座只是性情温和,不喜与人动手。但如果因此让你觉得,本座这个玉霄宗执法长老,不过是徒有虚名,那你可就大错特错!”
奚华根本无须放下牧白,这孩子清瘦得很,抱在怀里一点分量都没有,轻柔得像团棉花。他甚至能一边给牧白轻揉后腰,一边执剑,随意出手就将燕郎亭逼得节节后退。
还饶有趣味地,一边出剑,一边指点燕郎亭的招式,将他每一招,每一式里的疏漏之处,详细地指出来,并且还故意用相同的招式,狠狠回击。
燕郎亭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又在这近乎是羞辱一样的指点之下,彻底乱了章法,居然不要命似的,挥扇就往前冲。
完全是一副玉石俱焚的凶狠模样,看得燕危楼眉头都很狠蹙紧了,周身的煞气,也瞬间蔓延而出,手里的胎灵无比稚嫩,孱弱,哪里受得住这般威压。
呜咽一声,就在他的指间化作了飞灰。
与此同时,牧白隐约听见了婴儿痛苦的哭声,嗡的一声,顿时头痛欲裂,两手死死捂住耳朵,大喊了声“别打了呀!”
脑袋快要炸开了!
奚华冷笑一声,几乎是同一时间极凌厉的一剑,迎面平削而去,不出意外的话,这场实力悬殊的战斗,即刻终止了。
以燕郎亭重伤,或者重残结束。不知小白是否还满意?
燕郎亭几乎目眦尽裂,在心上人面前被人如此羞辱,滔天怒火以及深入骨髓般的恨意,驱使他不退反进。
持扇的右手
一阵剧痛,虎口瞬间崩裂,鲜血直流。他也毫不畏惧,一脚踏上前,轰隆一声,衣袖都被凌厉的剑气,冲得粉碎。
“郎亭,疯够了,是时候住手了!”
燕危楼自背后袭来,一手指住燕郎亭的后颈,看似随意一掐,就让他瞬间动弹不得,好似被人抽了骨头一样,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持扇的手臂都软软地跌垂在了身侧,连脊梁骨都微微弯曲,好像一条死鱼,被人高悬起来。
燕郎亭怒不可遏地喊:“兄尊!”
“闭嘴。”
将人往身后一护,燕尾弯刀,刀锋雪亮。
迎着那飞来的一剑冲去。轰隆——
牧白只觉得一瞬间,耳朵嗡嗡作响,溢散开来的劲气,汹涌而至,冷冽罡风几乎要生生冲破他的耳膜。
才刚要开口哼唧几声,想博取师尊的同情。
下一瞬,一只温凉的大手,就直接抚上了他的右耳,很轻柔地将他的脸,往自己的怀里推了推。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师尊的手才一贴上来,刚刚那几乎震碎耳膜的轰鸣声,以及婴儿凄厉的哭喙声,一瞬间消失殆尽了。
待牧白再度睁开眼睛时,夜色茫茫。
头顶的乌云终于散开,月光一瞬照明大地,入目一片疮痍,几乎没有可以下脚的地方。
另外半座山头,高低还是被毁掉了。
太缺德了,就算是荒山,可如今寒冬腊月的,肯定有很多小动物在冬眠。可怜它们等明年开春,一觉醒来,家园都没了。
奚华揽着牧白的腰,自半空中飞了下来,稳稳落地,但却并没有松开他的意思。而是抬眸望向了远处。
黑暗渐渐退散,月光普照大地,燕危楼一手摸着燕尾弯刀,一手死死钳着燕郎亭的后颈,缓步行来。
似乎毫发无损——最起码从表面看起来确实是这样,应该算是和奚华打了个平手。牧白觉得此人有前途,保不齐还未使出全力,若是当真敞开了打,师尊不一定是燕危楼的对手。
那么也就是说,决战矿工之巅,又多了一位种子选手了,就是不知道,最后奚华到底花落谁家。
而牧白却恰恰想错了。
燕危楼并非毫发无损,只是表现得很淡然自若。还有,未使出全力
的人,也不是他,而是奚华。
如果奚华刚刚使出了全力,那么,燕危楼根本接不住,他不一定会惨死当场,但他弟弟郎亭,一定承受不住。
“兄尊!快放开我!”燕郎亭依旧在叫罢,都被提溜在手上了,还死死剜着奚华,咬牙切齿道,“苍玄风,夺妻之仇,不共戴天,我记住你了!”
奚华笑道:“你似乎还是心有不服?无妨,看在魔尊还有长君的情面上,本座不妨再指点你几招。不过,本座不得不告诉你的是———”
他脸上的笑容渐散,神情一瞬间沉了下来,“牧白是本座的徒弟,现如今他父母双亡,又重归本座门下,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本座待他犹如亲子,关怀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