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们不再理会这具尸体,转而围成一团,中间一人正拿假皮子往脸上贴。
“看好这人眉眼,再把那假皮子调下。记住,他没有半点内力,别露马脚。”
“先别急着换衣服,我去把鞋扒来。”
“万事小心。那江湖郎中能偷走玉珠,定然不是简单人物。寻常毒药不成,我这有无色无味的——可还有什么遗漏?”
“手腕烫伤。”一个声音插嘴道。
“裹好布条,就当包扎过了。”易容杀手接过话茬,半晌觉得不对——这声音有点陌生。
众杀手徐徐转头,看向和他们站成一圈的“尸体”。尹辞笑嘻嘻地站着,里衣被血染红大半。
魔教杀手素质就是过硬,没人浪费时间震惊,院子里瞬间一片刀光剑影。
尹辞没有立刻出手,他赤着一双脚,在刀光剑影的夹缝中晃来晃去,活像挑衅。杀手们使出浑身解数,没能碰到他半根头发。
尹辞晃了半柱香的时间,突然抬手,指头在那些刀剑上一点而过。杀手们锋刃绞成一团,削向彼此,一时血花四溅,只有易容的那个还站着。
他望向血泊中的“年轻山户”,剑停在半空,目光闪过一丝畏惧。
这人准确点破了众人的破绽,来了场漂亮的借刀杀人。单看尸体上的伤痕,后
来者只会当他们内讧,找不到半点外人插手的痕迹。
“你……你不可能活着。”易容杀手声音干涩,背后一阵发寒——这人最开始的惊异是装的么?若是装的,他又如何得知赤勾教杀人的习惯?
“诸位要真能杀了我,我反而要道谢。”尹辞皮笑肉不笑地应道,“剜心这一手,我早就试过了。没什么用,就是挺疼。”
易容杀手:“……”
“你练的扫骨剑法?可惜只学了个架子。”尹辞看向他手中的剑。“不过学了就是学了,也算有缘,‘内讧祸首’就让你来当吧。”
这话饱含杀意,易容杀手顿时冒出一身冷汗。他咬咬牙,持剑而上——面对真正的高手,逃跑只会死得更快。
他催动内力,尽全力挥起剑来。
扫骨剑法由赤勾教第三代教主——扫骨剑宿执所创。那人惊才绝艳,为赤勾教留了《赤螭手》这一绝学。只是那扫骨剑法奇诡非常,他并未画下剑谱,现传招式全是前人硬记下来的。
扫骨剑法古怪少见,极难破解,很适合拿来做最后挣扎。
然而那人仿佛能未卜先知,躲得比先前还轻松,显然对这套剑法熟悉至极。易容杀手一阵恍惚,升起个荒唐的猜测——
宿执经脉不全,同样没有半点内力。他活到近百岁,从未婚娶,鬼知道外头有没有子嗣。他没把扫骨剑法留给赤勾教,兴许是为了传后人……
他这一走神,连命都走丢了。
那人捡起地上的刀,仿了其他杀手的刀法,在他身上留了几个足以致命的伤。易容杀手软倒在地,喉咙里嗬嗬出声:“你可……姓宿……?”
“‘宿执’姓尹才对。”尹辞笑笑,也不管对方听没听懂。“下辈子别学我的剑法了,这不,沾了晦气。”
确定易容杀手断了气,尹辞将刀扔回原处,穿好衣衫——他杀得很小心,外衣上半个血点也无。
……反正赤勾教追究下来,这笔账也会算到时敬之头上。
买好鸡鱼菜蔬,尹辞回到约定的院落,随后凝固在门口。
时敬之摘了傩面,露出那张狐狸脸,正蹲在一群老妇之中剥豆。他和一群婆婆有说有笑,生活气息险些把尹辞熏晕。
“陵教和赤勾教一直不对付。陵教夺宝修墓,赤勾教专门盗墓,那叫一个水火不容——”时敬之边剥豆子,边给婆婆们讲江湖轶事。“原先陵教强些,后来赤勾教出了宿执,现在是赤勾教压陵教一头。”
“摸金哟,那可缺了大德了。”婆婆们咧开缺牙的嘴。
“赤勾教净损阴德,却不像陵教那样滥杀无辜。他们养了杀手,黑白两路的活都接,行事滑不丢手,很难钉死。”
时敬之严肃地继续:“……赤勾教虽然麻烦,不过宿执人挺厉害,我很欣赏。”
尹辞和婆婆们好奇地竖起耳朵。
时敬之一脸憧憬:“姐姐们,那宿执可是活到了九十九!”
婆婆们手捏豆荚,悠然神往。
尹辞:“……”
他没好气地走进门:“小畜……师尊,我回来了。”
“好徒儿。”时敬之快乐地站起身。“为师谈好了。接下来几天,我们借住张婶家。”
张婶冲尹辞友好地招招手:“吃饴糖不?时郎,你这徒弟面相老实,怪像我孙子的。”
尹辞:“……”刚还说他缺了大德。
好在尹魔头拿得起放
得下,不介意顶着假脸装孙子。眼看气氛和谐起来,时敬之突然凑近,在尹辞鬓边嗅了嗅。
“这鸡杀得不怎么样,血腥味冲鼻子。”他笑道,“做饭前涂点药,去去味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