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沉稳的手捧住时敬之的脸,柔软的物事贴上他冰冷的嘴唇。
对方的气息很温暖,暖到有些灼人。洁净的空气被渡到口中,时敬之贪婪地吸了口,终于缓过气,思维清明起来。
等等,所有人都在对付人形棺,能有余裕渡气的——
时敬之看着眼前的尹辞,差点没绷住,好容易才吞下惊呼。他相对含蓄地拍打徒弟的背,唔唔直叫。
尹辞没管胡乱扑腾的师父,继续双唇相接,一心渡气,把便宜师父渡成一颗滚烫的番茄。
时番茄红归
红,手上没忘输真气,念珠网稳如磐石。然而他的思考近乎停滞,肌肤相贴的触感如同一剂猛毒,让内脏也烧灼起来。
“喀嚓”一声轻响。
红玉烟杆彻底粉碎,熏香顿时淡了下去。
众高手舍命攻击,战局终于有了起色。逍遥宫盛景渐渐衰败,幻象如同烈阳下的积雪,很快消逝无踪。
时敬之揽住徒弟的腰,逐渐断掉真气。无量念珠恢复原状,众人和人形棺一同落地。
幻象消失,四下黯淡,没人发现时掌门的面红耳赤。
“阿辞,我……你……为师不是叫你老实待着吗?!”他甚至久违地喷了口血。
尹辞一脸无辜:“我算了时间,怕师尊撑不住,这才拜托沈朱姑娘扔我上来。”
时敬之木着一张脸:“……”
“要是师尊折在这里,我一个人又能跑多远呢?”
“以后你要有这种打算,先跟我说一声。”时敬之搓了两把脸,终于恢复冷静。
尹辞适时转移话题:“没了幻术,各位前辈应当没问题了吧。”
他这边话音刚落,人形棺拿起烟杆吊坠上的佛珠,仰起头,就着烟杆碎片吞入腹中。
它半边脸留着绝色样貌,露出一丝微笑。另半边的鬼皮衣满是伤痕,显得怪异至极。人形棺吞完佛珠,并未立刻合上嘴,它将手伸入口中,拎出一条鞭子。
郑奉刀啐了口血:“是圣教主的丧灵鞭。”
乌血婆折了一只手腕,气喘吁吁:“这玩意儿见幻术已破,要专心对付我们了。”
人形棺微微歪头,手中漆黑的鞭子一甩。
鞭声炸响,所有提灯、火把、阴火阳火瞬时熄灭,无法再燃。浓重的黑暗贴上众人眼球,压得人喘不过气。
时敬之警惕地站起身,一次又一次试图燃起阳火,却不见一丝光芒。
“阿辞,你就待在我身边,哪里都别……”
他还没说完,整个人便软软倒下。
尹辞收回手,嘴唇贴上时敬之的耳畔:“你做得很好,先睡一会儿吧。”
他将时敬之平放在地上,走向最浓稠的黑暗。
地底的黑暗比外界沉重些,尹辞早已习惯。他仿佛溶解在阴影中,没有气息,没有情绪,也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只余一片虚无。
不远处血肉飞溅,痛哼与惨叫混在一起,刺人耳膜。金属碰撞声被血味泡过,显得分外凄厉。
尹辞找到人形棺时,它正忙着扯碎一名赤勾教徒的胳膊。他一把抓住丧灵鞭,无视鞭子上的倒刺与诅咒,将人形棺扯到面前。
和不久前耍弄时敬之时一样,他再次恢复原本的声音,嗓音清润:“再闹下去,就惹人生厌了。”
人形棺终于察觉危机,反手朝尹辞心脏插去,被尹辞牢牢制住手腕。他另一只手捏住人形棺脖颈,顺势向下一压,人形棺顿时半跪在地。
它全身吱呀作响,却动弹不得,犹如被针钉死的蝴蝶。
这东西同样没有内力,实力只有阎不渡的十分之一左右。阎不渡的功法与“宿执”的扫骨剑类似,走得都是奇诡的路子,也由此占了不少便宜。
只是尹辞与阎不渡本尊尚能一战,何况区区人形棺。更别提,他曾在百年前对付过这东西——他能剥来一次鬼皮衣,就能剥第二次。
尹辞松开它&#30340
;手腕,以掌为剑,指尖疾风般扫过人形棺咽喉。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响起,人形棺的脖颈被豁开大半,断口闪烁着暗红光晕。
死穴碎,法阵断,术法破。
没了术法支撑,棺体不堪重负,崩毁在地,关节不自然地折叠着。
不错,它不会流血。
察觉到自己下意识的想法,尹辞笑了笑,一脚踢晕快要醒转的郑奉刀。
十四颗佛珠,都在这里了。
众人气息奄奄,杀起来轻而易举。只要杀光所有人,自己能轻松集齐佛珠,独自逃出。金玉帮的人不可能拦得住他,阅水阁也不可能查得到他。
接下来只需遵循宝图,慢慢寻觅藏宝之处。
阎不渡尸身不在墓中,佛珠藏的真有可能是视肉线索。就算无关视肉,不过是又一次失败,至少他成功消磨了不少时间。
若以此为终结,自己的计划不可谓不圆满。
只是……
尹辞走到时敬之身边,悄无声息地俯身,看向他那便宜师父——就算晕了过去,时敬之耳朵还残留了些红意。
太过顺利,未免也太无趣了。
尹辞捉了时敬之一缕长发,在指间把玩。
……还是再玩一阵吧,他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