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姜心头一跳,陪他去浴房?
看她眼中微惊,裴镇啧地哼了声,他掀眸睨她,懒乏着说:"就我现在的晕劲,你以为我除了沐浴还能做些什么?”
越姜想一想,也是。他就算有心最后也只能是无力,什么都做不得。而且宫里的浴所极大,到时她避在一边便是。
不好在快要归家的关节又让他生气,没得让他改了主意,于是她点头,答好。
“裴侯衣裳在哪?”举目环视左右,并未瞧见。
裴镇指向一道小门,“进去,看着是衣箱的便打开,随便拿一身即可。”
越姜点头:“好。”
不到片刻,越姜捞着一身衣服出来,抱在手臂上。
裴镇示意她过来,帮他系上腰封。
刚刚趁她进去时,他捞了衣服穿上,但他这会儿浑身都犯懒,随便把里衣系上了便没管,外裳正敞开了歪着呢。
正好她出来了,便让她来。
越姜看一眼他的身上,点头。只要他把里面的穿上了便行。
接过他递来的封带,环手绕过他半边腰给他系上。
如此动作,裴镇又正把双臂张开着,便似她偎靠在他怀里一般,且裴镇一低头,便能轻易碰上她的额发,他弯唇笑一笑,在她帮他收束好腰封时,顺势把手垂下,环上她的腰,将她搂至怀中。
“今日且先不回去,明日再送你归家?”散漫的声音传下来。
越姜惊到,当即抬头看他,不是已经说好了,却要这时又出尔反尔?
得……竟是不愿,裴镇叹气,心想她便不能让他多高兴一会儿。拊一把她的后颈,长叹:“罢了。”
越姜提起的心又落下去,未免他觉得她反应太过,她道:“已是许久没有回过家里,近乡情浓,望裴侯海涵。”
裴镇浅淡的嗯一声,算是不作怪罪。
这边马岩庆刚安排妥当,便迅速跑回来,垂首立在殿门外,"主公,热水已经备好。"
“嗯。”短促一声,裴镇过来。
他走在前头,越姜跟在后头,出来大殿。
北章台的浴所离着这边的寝宫不远不近,左拐后沿着长廊走上一段便到了。
/>宫人们恭恭敬敬的侍立在门边。
见裴镇过来,立即欠身行礼,接着又低垂着目光抬手推门,恭立着伺候他进去。
裴镇跨进殿内,冲她们挥手,“出去,不必在这伺候。”
“是。”垂眼老老实实往后退。
在她们往后退时,裴镇朝越姜看来,“过来。”
越姜朝他走几步,把衣裳给他,之后又退回原地,眼睛飘向别处,"裴侯去洗罢,越姜便不再往里了。”
裴镇哂笑一声,真是避之不及。
便是真瞧见了,也是他吃了亏,如今倒好,却是规规矩矩不肯往前多挪一步。
摇头失笑,也不勉强她,只道:“别出去,在这等着。”
越姜嗯一声,来都来了,也不会在这当口反而再出去。
裴镇绕过宽大的隔挡,衣服搭上去,往里踩进青台浴池。
这浴池是前朝成帝下令所建,极尽奢华享受,当初打进来时,裴镇没叫人拆,一应都保留了下来。
没有拆了再花银子重建的理。
踩着台阶走下去,双臂搭于两边,他放松四肢泡在汤泉里。
浑身的重汗被冲洗干净,身上舒服了许多,裴真拍了拍水,泼起两把水又抹了抹脸,让自己精神些。
他没想到这场病会让他难受至此,不仅先前发热,而且在吃了药退了热后,竟然仍旧觉得身上疲乏,脑袋略晕。
倒是比他上回生病还要难受些。
裴镇把肩往下沉一沉,好让四肢全都泡进水里。
如此,好好闷一回汗,明日起来也就差不多了。
越姜起初还能听到隔挡后面断断续续的水声,但接着,一刻钟后水声突然就停了,这之后再没响起过。
她往里看一眼,心想他是不是出事了,毕竟他尚在病中。
犹豫一瞬,往前走一步,隔着隔挡唤他:“裴侯?”
却是没人理她,且依然没有任何响动。
越姜皱眉,心下觉得多半是出事了。
有心想进去看看,可他正□□呢……想了想,出去叫了一名宫人,“把马岩庆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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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马岩庆风风火跑过来,上前行礼,“见过夫人。”
越姜也不与他啰嗦,要他进去看看裴镇,“你且去瞧瞧,正病着呢,别让裴侯在里面睡过去了。”
马岩庆不疑有他,当即小跑进去。
但一进去,就叫他正正撞见主公突然掀开的眼,里面是浓浓的不悦。
“谁让你进来的。”声音直发冷。
马岩庆心下一抖,跪下去,赶紧解释,可千万别又挨一回罚。“夫人忧心主公浴中睡去,遣奴才过来一查。”
越姜叫他来的?裴镇抵了下牙,不耐烦摆手,“出去。”
马岩庆迅速往下退,路过越姜这边时,连话也不敢多说一句,只冲她苦笑一下,更加加快脚步往外走。
“怎的不自己进来?”越姜正想着倒是吓着他了,便听里面传来一道明显是对着她说的话。
越姜摇头,"您未着寸缕,越姜不好进来。"
“哼。”一声冷嗤,他不满了。接着哗啦一声,是有人豁然出水的动静。
紧接着便听他脚步越来越近,最后停在屏风后,随手一扯拽下衣物。
再之后就是他大步绕过隔挡的身影。他身前衣物松松系着,正朝她步来。
他的步子很大,越姜尚不待匆匆后退几步,已经被他湿热的手一把抓住。
心头一跳,她的身子被他拉过去。
“却未见过如你一般避嫌至此的。”
“往后成亲了,你也如此避着?”男人的声音灌满她的耳朵。
越姜却想,那终究是成亲后的事,如今还没成亲呢。
“尚还有些日子,礼不可废。”
裴镇冷哼一声,又拿这话推拒他。眼神瞧着她,略带审量。
说她完全不曾把他放在心上吧,可她偶尔无意中的举动又叫他开心几分,如刚刚,他长久不出来,倒是还记得来看一看他。
可要说有几分心思……却又叫的是扫兴的马岩庆来。
刚刚他并没有睡着,不过意识确实是变得有些驾钝,不然不至于等马岩庆都跑到跟前了他方才睁眼,要不是马岩庆之前一句说是她让他来的,他定然要
再罚他一顿。他此刻的心情,也绝对要差到极点。
该说,她有下意识趋利避害的本能?总是能叫他一再不快时,又挽回些许心情。
想到这,不禁暗自又冷嗤一声,心想她真是伶俐极了。脸色微微不爽。
越姜瞄一眼他的脸色,有些黑,但不到差到极点的地步。
瞧他脸上还有些水珠,便顺手拿了一边干净的布巾子来,递给他:"裴侯且擦擦,别带着水之后又病下了。”
他病后太折腾,别是改日又叫她进宫来。
如今不清不楚的,她总进来算什么。
裴镇馏一眼她手上的巾子,却不拿,眼皮一压,拉着她过来,看着她平平淡淡的说:“与我擦擦。”
越姜手指停住。
裴镇睨着她不说话。
越姜被他看得妥协,她也心急的想早些了事好回去,于是举手给他擦起脸上的水珠。
裴镇的心情总算好了些。
垂眸,低着目光看她的动作,她微微仰着头,白皙的脸被烛火照映的朦胧像会发光,一对点漆似的明眸光辉波动,目光挪移在他脸上,随着她手指落点处在动。
待替他擦干了,她收回手,退后一步,“好了。”
“嗯。”
从浴所出来,裴镇喝过尹码又熬来的一副药,坐下用饭。
但嘴巴里尚有苦味,竟是觉得吃什么都吃不出味道。
不由得睨向她,她吃得倒还好,用的也极秀气。他多瞄了眼她夹过的菜,道:"喜吃鱼?"
才问完,先失笑了两声,她哪里是喜欢吃鱼,从阜宁回来,一路上野宿时没少烤过鱼,倒不见她那时吃得多有滋味。
果然,听她答:"正热乎,味道不错。"
白日吃得都是干巴巴的东西,这时便更想吃些汤汤水水的,这道鱼片金汤正好,滋味鲜酸,还热乎,挺开胃。
裴镇点点头,也舀了一碗吃着。
仍是觉得有苦味,但好像要比之前那几道强上些,勉强能吃完。
……
一顿饭吃不了多长时间,才用完,越姜就看向裴镇,她该回家了。
还真是
一刻也多待不了……裴镇瞥眼凝她。
脸色静静敛着,冲她抬了抬下巴,“走罢,叫人送你回去。”
出到殿外,一辆马车已经静候着。
殿前烛火虽昏暗,但越姜还是看出这辆马车不是她来时那辆。
此时这驾朱轮华毂,四乘并齐。
天子驾六,诸侯驾四……越姜不由得看裴镇,她坐了这驾马车回家,一路不说备受瞩目,但是被许多人暗暗记在心里,那是必然的。
头疼,非要如此招眼?竟是把他的车驾都弄来。
裴镇笑笑,却像是看不出她眼里的意思,牵着她近前去,道:“不是心急?坐这驾,回去能快些
越姜最终还是坐上这四乘马车,裴镇其人,有了主意哪里还能让她再去拒绝。
出金屹门,过正山阙,自古仓大道至青石巷,二更天时,到达越家门前。
越氏守门门房已经进屋里睡去,此时门前无人看守。
左霆一跃下马,上前拍门。
越姜等不及左霆把门叫开,已是自己先扶着马车下到地上。
拾步踩阶而上,越姜望着眼前熟悉的门庭,步子越踩越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