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老板的,多少沾点迷信,讲究个风水人情。王升也就是碰上了,被大师开过光、日日被檀熏的手串可不好求。
他当即就求大师开个价。
大师含笑一抚,说他四处云游,如今到访贵地:“求佛就求的一个心诚。不讲元,讲的是个缘。”
王升心一跳,他这么个俗人,自然没什么缘法,正想请教是什么缘。
大师又是一笑,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十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缘。”
十八万——王升差点没跳起来,早就知道当和尚就得硕士学位,但我佛果然不渡穷逼。他留了个心眼,没立即答应,回去就查了下在这学海大师。
佛法讲坛、阿鼻寺高僧,和各位社会名流的合照、尤其是港台明星谈笑风生的小报,他当晚就马不停蹄地又拜访了下大师。
“十四菩提子,佛门十四无畏,”大师仍是含笑望他,“施主,你我有缘,这样,贫僧做主了,一子与你八千八百八十八缘。”
十二万四千四百三十二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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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渡的声音如余音绕梁,不绝于耳,王升戴着手串的手都微微颤抖,但他仍双手合十:“小兄弟说笑了,此乃学海大师珍藏。”
周渡不信佛,但他爷爷信点。他爷爷年轻的时候精明得无比,是道上出了名老奸巨猾,可能是老了想着颐养天年。近些年,他陆续接见了许多奇人。
学海大师在圈内就备受推崇,被人引荐来见他爷爷还三辞不肯,拿捏够了谱儿,直到看到是他爷爷。
砰,学海大师膝盖一软,五体投地。
他爷爷连忙抽手去扶:“大师。”
大师断断不肯,热泪盈眶,马屁连天:“老佛主。”
……
几句话,他把这些年行骗的事倒得一干二净。
学海大师这种混迹大佬圈的,哪些人能骗,哪些人不能骗,他心里自然一清二楚。就靠着富人的钱如数奉还,穷人的钱三七分账这一套,他在文玩界混得风生水起。
周渡看了眼王升,并不意外王升的倔强。被骗都被骗了,心里清楚也得装糊涂,他抽取一摞传单:“那是我看错了。”
王升没想到周渡就这么翻了过去,他轻吐一口气,又志得意满了起来。当老板,就得有胸怀,花出去的钱能叫钱?
一堆废纸罢了。
刚被搓了下面子,他就想找点场子回来,虽然他是老板,但川山街这会儿年轻人多,好看就是占便宜,路过的人都会多看两眼陈翡周渡。
瞄准了人,他硬挤上去,和颜悦色:“小兄弟,我看你很有前途啊。”
自作多情了一路,陈翡现在不愿意看见周渡,就是和周渡来到一家店兼职,也和周渡保持着一定距离。
他就看见周渡和老板说两句话,没在意他们说了什么,文老师找他,他正回着消息,冷不丁听到一声小兄弟。
又不爱凑热闹,他都站在边缘了,稍稍放下手机,打断施法道:“有事?”
“……”现在刚进社会的年轻人怎么一点都没他当年的淳朴,张嘴闭嘴就怼老板到底是什么歪风邪气?
王升把我很看好你、加油干,迟早有一天你也能成为我这样的老板的话他自己都不信的话场面嚼吧嚼吧吞下去,“要不要进咱们健身房了解下?”
“健身、汗蒸。”
讪讪一笑,王升说不下去了,陈翡没说话,就那难以描述的眼神就让他感觉自己很睿智。
周渡不爱理人,不是高冷,是剑走偏锋的孤僻。
陈翡不爱理人,纯纯是他觉得麻烦,懒得搭理,他就是来兼个职,又不是真来上班的,谁愿意在这听老板在这长篇大论。
发工资吗?
给钱吗?
他扬起手,是该年轻人整顿职场了,直接了断道:“传单。”
“……”王升。
他默默地过去。
陈翡无意多说,转身就走。
王升一连被拂了两次面子,但还是乐呵呵的,等人解散,他的头号马屁精走了上来:“老板,那俩……”
王升背手,捻动佛珠:“那俩怎么了?”
他年轻时在江浙碰到一个富家女招上门女婿,男子汉大丈夫……上门又怎么了,可惜人家姑娘没相中他这个高才生,相中了个职专毕业浓眉大眼的帅哥,“我长那样我也狂。”
那俩年轻人比他见的小明星都俊多了。
周渡见陈翡离开,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传单,也准备离开了。他确实不喜欢干推销类工作,但今早占人便宜,他是有回报的自觉的。
见陈翡对张海丽还挺乐意无偿帮忙的,周渡还以为陈翡出来工作也会延续一样的风格,跟着来一趟,就是担心陈翡被人坑。
结果就是陈翡怼老板就跟怼他一样。
压根就六亲不认。
啧,亏他以为陈翡出来工作会吃亏,周渡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无聊,正想顺手把传单丢进垃圾桶,目光穿过人潮,他看到陈翡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川山街最热闹的商业区就是这儿,哪怕是接近正午,人仍旧如潮水般涌动。
陈翡把传单放到了膝上,扣手机聊天。
不是出来兼职?
难道这就累了。
周渡捏着传单,倒也不觉得稀奇,他只是又望了一眼过去,陈翡是好看的,一双眼有点未语先笑的风情,但陈翡其实很少笑。
至少在他面前,一直是针锋相对的状态。
陈翡坐着,背没那么直了,是个挺放松的姿态。他是把老家的人拉黑了,但也没全拉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