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周渡也是这么觉得的,他没再说话。
陈翡进了浴室。
周渡收拾完也回到了自己的铺上,宿舍就这么大点儿,没什么活动的地方。他才坐下,准备摸手机算他的资产,又看到了陈翡的鞋。
嗯,这次他没别的意思。
那对球鞋脱完是什么样,就是怎么样地摆着,一点都没对齐,他其实有点强迫症……但怎么也不至于去摆别人的鞋。
周渡靠到床边,选择眼不见为净,又攒了几天,他的存款高达680023,要不是昨天住了宾馆花了三百,他应该能突破七千了。
七千,压一付二也不是不能谈,再不济找个民宿,跟房东商量下短租,他也能搬走了。
周渡不是多挑环境,他爱玩,前两年去南非跟老庄园主追狮群,住的地方比这还恶劣,他就是不喜欢和人住一起。他性子独,哪怕装得再好,有时候也难免会暴露本性。
要说周渡也没做出格的事,他一直很遵守道德良序,但他那几个舍友,有一个算一个,都很怂他。
哪个正常人想被当成神经病看。
至少周渡不想。
男生洗澡用毛巾的很少,613八个人,一共就两条毛巾,还都是陈翡的。陈翡洗完澡出来,运动风的连帽卫衣,黑色长裤。
头发有些乱,看着就年轻。
这边没洗衣机,当然,这里就是有,陈翡也不想用,公用洗衣机谁知道别人会洗什么东西。
宿舍里是有洗手池,但衣服还是出去洗方便点。
隔壁,612,陈翡刚走到611出门口,呼啦一大群人钻了出来,又呼啦一声钻到了613。
陈翡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冷静的,反正冷静了下来,他还特意数了一下,六个,再添上他和周渡,很好,今天宿舍满员。
这会儿也就十一点半左右,算不上深夜,开黑打游戏的都有,陈翡不是不喜欢这儿,他是讨厌这儿,夜里稍微安静点,走廊上的动静都能一清二楚。
对他这种睡觉浅还敏感的人简直是酷刑。
陈翡也不知道怀着怎样的心情去洗了衣服。
其实有周渡在,其他人就不会太活跃,又不是只有小学生会玩冷战,没错,虽然他们不敢抗议,但他们还是不服。
613的小伙们一直对陈翡挺好奇的,那把跟随主人一起来的大提琴没发出过声,但它待在那儿,就显得非同一般,毕竟那玩意儿看起来挺贵。
不是没人想摸摸,就是他们比较怕周渡,虽然肯定没那么容易坏,但弄坏了肯定得赔。
他们其实一直觉得新来的和周渡是一起的。
今天一看,又不太像。
周渡虽然也很帅,但还能跟他们混在一起,至少不会让人觉得很奇怪。新来的不一样,他长得好,又不仅仅是长得好……说不太出来,反正就是看着就挺有钱的。
洗完衣服回来的陈翡也看到了他的新舍友们,虽说是初次见面,他还是没有打招呼的意思,晾完衣服,他就爬回了被子里。能睡就尽量睡,他现在是真没钱住宾馆。
睡前其实还好,也就偶尔有人翻个身。
陈翡还觉得要是这样,他也不是不能忍。
0:12,寝室的手机陆陆续续地灭了。
呼——噜。
左下……太过灵敏的听觉也不好,至少在这个时候能听声辨位很不好,陈翡摸出耳机戴上,《kodaly sonata for solo cello》,炫技曲,文老师让他有空练练,说是陶冶情操。
兴许有人喜欢挑战自我,但他跟大部分人一样,看到难题就头疼,但在这时候,转移一下注意力兴许是件好事。
呼——噜。
这回是二手连弹……不是,二嘴连呼,左上、左下一起。不……他为什么想这种东西,陈翡把脸埋进枕头里。
清空杂念。
呼——噜噜。
忍。
呼——噜噜噜噜噜……够了,打鸣呢,公鸡也不能这么叫啊,陈翡翻身摘掉耳机,在此起彼伏鼾声里愤然起立。
他是天赋流,音符到他耳朵里就能分出音高、音名,下意识就能分出曲子的大小调性,当然,鼾声也可以。
要是他想,他完全可以把鼾声谱成曲,《我在群租宿舍的不眠夜:鼾声版》。
哗啦——啦啦,填充墙不隔音,隔壁尿不尽的那位兄台又上厕所,《小桥流水哗啦啦:厕所版》。
冷静了下,陈翡还是放弃了拖着大家共沉沦的想法,不是不好意思,拉那些玩意儿简直是自降身份,伸出食指,浅压太阳穴。
再待他得疯掉。
虽然没人说话,但这不耽误宿舍里雷声常鸣,不过周渡不是被吵醒了,他是还没睡,他在找房。
他想自己先找找看,能联系房东直租就联系房东,不然找中介还得给抽成。
能省就省。
还有就是一到夜里那群憨批就欢腾起来了。
陈翡下来他是知道的,但他没出声。
又不熟,总不能什么都问。
周渡出走还算热事,富二代很少跟家里闹掰的,他们不要脸,家里还要面子呢,不可能由着他们胡来。
【性感男模:渡哥出走几天了?】
【性感男模:你真打算死外面?】
【性感男模:渡哥——渡哥,你几天没露面了,别不是饿死了吧。】
陈晨有栋只有他有权限的私人别墅,他这会儿就待在别墅里,发丝黏腻,瞳孔冰冷,浑身像是刚从水里拎出来一样。
他的手痛得厉害,打不了字了,只能发语音,饶是狐朋狗友,但毕竟是发小,能劝就劝:“阿渡,你别真把腿搞瘸了。”
周渡用的语音转文字,倒没什么感觉:【我有分寸。】
梁八秒,哦,不,是梁辽,他是群里最骚的骚鸡,一向荤素不急,但还是受不了陈晨这要命的玩法,他眉毛都皱起来了。
【性感男模:陈晨你又玩上了?】
【性感男模:这次是跟谁?】
【性感男模:你再他妈大出血,你小妈就要把你送进精神病院了——】
陈晨仍发的语音:“呵。”
梁辽:“……”
你妈的,哦,不,是你小妈的。
陈晨那点破事他们都清楚,没什么好提,周渡难得劝了一声,还劝的是梁辽:【放心,他小妈不死,他不会让自己死的。】
没等梁辽放下皱起来的眉毛。
【周渡:顶多残废。】
……这究竟算哪门子安慰?
梁辽就他妈无语,想了想,他又管不了陈晨,操心也没用,有这闲情,不如来嘲笑周渡:【你现在在厂里打螺丝?】
【周渡:不是。】
梁辽其实也想不到周渡打螺丝会是什么样,周渡他爸妈也不能真这么狠。周渡可是他们的独子,真闹这么僵,以后也不好看。
周渡顶多算是被放生到了海市。
【周渡:我干日结。】
【周渡:跑腿、盘货,偶尔进厂。】
梁辽:“……”
你还真干上了?
好歹是兄弟,梁辽是他们这些人最有良心的了。
【性感男模:哥们接济你一点?】
【性感男模:我做的干净点,不会让你爸妈知道的。】
【性感男模:感动吧。】
【性感男模:你都不用谢我……叫声爸爸就好了。】
周渡忽视了梁辽的垃圾话:【我暂时不打算回去。】
陈晨又冒了出来:“阿渡,我看好你。”
他笑容惨淡冰冷,“我们就要做自己。”
虽然是发小,但梁辽还是会不寒而栗:【晨晨你清醒一点,渡哥说的绝对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周渡看了眼时间,1:02,快半小时了,还不回来?
走廊里总没什么。
不可能被人拽进门……都怪徐孟画的本子。
徐孟是业内有名的本子大触,有著作《在机场被拉进厕所那天》、《跟踪狂被阿sir逮捕那天》……还有个变态的,《急急急,我一直坚信我的猫是兽耳娘,于是对它做了……二三事,它还是没有变身怎么办!我是变态吗?!》
申明一下,那个兽人那篇是钓鱼的。
本子是萌系画风,主人只是给猫剪指甲、洗澡,铲粑粑之类的事,万千老司机至今还在下面痛骂徐孟这个钓鱼佬。
徐孟还振振有词,猫猫钓鱼有什么错!
特别声明一下,周渡没有被钓到。
周渡知道是钓鱼的,徐孟快被他姐养的宝贝猫烦死了,就画了个报复社会的本子,猫的原型都是他姐养的那只肥橘。
值得一提的是,那只肥橘是公的。
被钓的那群垃圾佬冲着本子去的,一开始跟着主角一起喊猫老婆,直到中后期才接受这就是本清新小漫再次被萌得嗷嗷喊老婆后,徐孟又画了个猫躺肚的特写,用写实的笔触画出来了猫的蛋蛋。
他要平等的创死每一个人。
【阳光男模:呦呦呦】
【阳光男模:都在呢。】
【阳光男模:真热闹啊。】
没人回。
【阳光男模:人呢?】
【阳光男模:人呢人呢?】
【阳光男模:……】
最尬的莫过于刚还热火朝天地群聊你一进来秒消声,徐孟真的会骂骂咧咧:“真服了,你们这群老六。”
陈晨得去洗个澡,梁辽还得上次的截图之仇……确实是没人回徐孟,徐孟的群内弟位可见一般。
至于周渡,他起床了。半小时……干什么也用不着半小时。
周渡推门,然后站定。
陈翡就门口……蹲着。
周渡很少见陈翡这么不注重形象,毕竟陈翡真的很要脸:“你在干什么。”
陈翡没想到会有人出来,寝室里有厕所,一般情况下是没必要出来的。白天虽然不忙,但还是辛苦他了,这会儿说不困也不可能。
他站了会儿就想歇一下,膝盖其实还是有点酸,但他还是顽强地站了起来,精神不好,态度就不好:“能干什么。”
走廊有感应灯,白天不开会显得幽长,这会儿倒是挺亮的,周渡能清楚地看到陈翡的睫毛,男生的眼睫有点灰调,触感应该不会太硬。
陈翡是能感到一道视线的:“收敛点。”
周渡这人一向听劝,于是他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你在这儿干什么?”
“……”
很好,比之前多了俩字,没完全一样,陈翡嘴里蹦出来一个字,“呵。”
周渡看向陈翡:“不能好好说话。”
“刚我说了什么?”陈翡。
“……”周渡。
没走神了,没听清。
陈翡又笑:“呵。”
周渡跳过这一话题,神色自然道:“你在这干什么?”
交流了一通等于白交流,就像虽然他们说了一通废话,但真的只说了一通废话这句话一样。
陈翡没跟周渡玩循环:“没听到吗?”
他想过换宿舍,但每个人宿舍都差不多,“里面跟打雷一样。”
周渡知道:“然后你就在这儿蹲着?”
不然呢。
陈翡看向周渡,还有,他强调道:“我那叫休息。”
蹲着多不雅观。
周渡知道:“谷堆。”
“……”陈翡。
他敢肯定周渡是故意的,“你这是哪的方言?”
周渡有个老师傅是豫州商城的:“豫州。”
京津沪渝……豫,陈翡知道了:“你老家豫州的?”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周渡刚想说上京,又道:“你是问现在在哪,还是祖籍?”他祖籍还要往北点,近代才迁到上京。
当然,这也是好几辈之前的事了,在他爷爷那一代,他们就算是老京人了。
一提祖籍,陈翡又想起周渡那声扫黄,他觉得周渡固执,还有点守旧,现在谁还说祖籍:“你户口在哪?”
“上京。”周渡。
陈翡看向周渡,他一直以为周渡是从山沟里出来的:“那你怎么到这了?”
周渡想了想:“家门不幸。”
他爸是这么说的。
陈翡没追问了,他爸妈是九几年的大学生,在他要读小学的时候也说要说在上京落户,就是申请还没批下来,他们就出意外走了。
不然他现在的也户籍应该也在上京。
他其实不喜欢想起家里事,不说难过,总归不会太高兴,他颇为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出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