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什么玩笑,就算是周渡投资这个俱乐部,他人不来,他们待在这儿有什么意义?
俩老外会说中文,但不熟,一激动还是会飚母语,飚母语也就算了,他俩还有口音,孙文耀听了会,不能说是听不懂,是完全听不懂。
一般人也很少能接触到德语。
孙文耀也没愁太久,今儿,就今儿。
小小的俱乐部蓬荜生辉,梁家、陈家,徐家都是数得上号的家族,放到哪都说得上是显贵,都哪都是有人巴结的。
……上次光是徐孟一人来,海市的富二代圈都震了下。也就他们低调,不然这没一会儿这就该被堵得水泄不通了。
周渡有自己的办公室,当然,他不讲排场,他的办公室就是个休息的地儿,椅子都没几把。
徐孟玩着个打火机,坐到老板椅上跷起腿:“这看着挺简陋的,但一想这是咱渡哥的办公室,我在他的办公桌上跷着腿。”
“别说,真爽。”
血痕都很淡,也就太密,不然都不用包扎,陈晨在想要不要把绷带拆开,他也没看徐孟,只是嗓音照旧阴冷:“那你可坐稳了。”
徐孟当即就觉得有些烫屁股,他站起来,还用袖子擦了下办公桌:“晨晨,你确定渡哥又犯病了?我上次来他挺好啊。”
梁辽则看向门口:“呦,咱渡哥都混成国际公司了,还有老外。”
霍夫曼被同伴推了把,用他蹩脚的中文问:“周先生在吗?”
这中文水平,梁辽笑着朝俩人道:“你说我说个顺口溜他俩听得懂的不?”
闲着也没意思,徐孟举手:“五万,听不懂。”
陈晨见俩人瞅他:“无聊。”
梁辽:“玩一把嘛。”
徐孟也附和:“来嘛,小晨晨难道跟不起?”
这俩贱人,陈晨突然笑了,眼睛微眯,舌尖猩红:“你俩以为我被赶出来就没钱了?你俩赌多大的?数额不对我通吃。”
梁辽和徐孟这俩狗确实在私下赌被赶出家门的陈晨身上能有多少钱……梁辽看向陈晨:“两万?”
徐孟比梁辽大方:“十万!”
“这把庄家通吃。”陈晨伸手,“把赌注都拿来吧。”
都被赶出家门了,陈晨身上绝对没带卡,梁辽不服:“你能带多少现金?”
徐孟也不服:“就是,你有钱还住渡哥那?你俩穷鬼能有多少钱,捡垃圾吧!”
俩没见识的货,陈晨淡淡道:“我拉了一皮箱现金,应该有五百万吧。”
梁辽:“?”
你有病啊你拉一箱子钱。
徐孟觉得这算是一种行为艺术,但也觉得晦气,他把车钥匙扔给陈晨:“倒霉……这可是我的爱驹,你可要好好爱它。”
梁辽赌的不是车:“我北海道有套温泉房,你今年去玩吧。”
俩老外听不太懂,孙文耀听得眼泪要从口水流出来了,他不知道梁辽那套房多少钱,但徐孟开来那辆车八百多万啊。
有钱人这么玩得吗?
你们有病吧。
正热闹的时候,周渡过来了。
俩老外其实分不清亚裔面孔,但周渡绝不在此列,在看见周渡的那一刻他们疑虑尽消,就光剩下激动了。
俩老外红白着脸打招呼:“周、sir。”
周渡迎着他们的目光,颔首笑了下。
俩老外更激动了,互相拥抱说着God。
周渡在国内在公众面前或许没什么名气,但在他们这行是当之无愧的启明星,周氏旗下风航刚发行的loong系列的智能车在富豪圈里掀起了新的浪潮。
他们看到周渡就跟脑残粉看到他们正主没什么区别。
周渡进办公室就轻轻阖上了门。
“有事?”
梁辽有点怂周渡,任谁被忽悠着差点去死都会怂,但他围着周渡左看右看,也没发现什么问题,但他还是鼓起了勇气:“渡哥,你想弄死我吗?”
周渡这毛病要说挺一言难尽,但也挺好概括的。
知道被迫害妄想症吗?
被迫害妄想症是以坚信自己受到攻击、嘲笑、迫害,恶意中伤,欺骗,骚扰为主要症状,是在病理基础上产生歪曲的信念,病态的推理和判断。
不符合现实,也无法被说服。
周渡是迫害别人妄想症,主要症状是攻击、嘲笑、迫害,恶意中伤,欺骗,骚扰他人。是在病理基础上产生歪曲的信念,病态的推理和判断。
不符合现实,也无法被说服。
只要他感兴趣,想做的事,他就不觉得是自己有问题,就比如他想知道人磕破脑袋后多久流血而死,他就忽悠梁辽去撞桌角。
在他的认知里,那是梁辽自愿的,那是梁辽主动的。
不符合现实,也无法被说服。
就像他想亲陈翡,在他的认知里,那是陈翡想他亲他。
不符合现实,也无法被说服。
无论他做了什么,他是不觉得自己有错——都是别人的错,哪怕是别人被他整死了,也是别人的错,他不会有任何的同情怜悯或者不忍。
他不能共情任何苦难。
周渡现在也这样,仍旧没有良知和道德,或者说他仅有的良知道德就是知道他不能去干那些事,不能去迫害别人。
周渡看着梁辽:“你要想,也行。”
梁辽立马把脑袋缩了回去,当起了乌龟:“没,不想,真不想。”
在一边的徐孟都打了个激灵:“我也不想,真不想。”
还是陈晨靠谱点:“说说吧,你这次怎么回事?”
就那车主,他看周渡是真想把他弄进去。
周渡不至于不知道他是在违法犯罪的边缘试探。
周渡看手机:“没怎么回事,就想送他进去而已。”
陈晨看向周渡,拧眉:“你不知道……”
周渡又看了眼手机,徐徐道:“知道又不代表就要遵守。”
“……”这话的分量重到陈晨都不敢想,他沉默了下,对一个神经病说,“你真疯了?”
听到这话的梁辽和徐孟真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门口,周渡这疯批要搞他们,那可真能搞死他们。
他们还年轻,还有大好的年华,他们还不想死!
周渡瞥了眼因为谁第一个出门打起来但最终谁也没走的俩憨批,露出了一个笑:“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既然谁都跑不了,梁辽徐孟纷纷整理衬衫,假笑:“什么?”
周渡懒散的站着,看向几人的视线都意兴阑珊:“我现在就稀罕我家宝贝,对你们不感兴趣了。”有时间他哄哄老婆不香吗?为什么要在一些傻逼身上浪费时间,他只是神经病,又不是脑残。
作为艺术家的徐孟直觉最灵敏,不管周渡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总觉得周渡看他像庖丁看牛似的,一眼就知道刀往哪下。他现在虽然还有这种感觉,但他觉得周渡不想下刀了,他确实没再感觉到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了。弟中弟第一个支棱了起来:“卧槽,周哥你真学好了,牛逼!”
“你等着,弟弟给你搞点礼花,咱今个就让海市变成不夜天!”
梁辽和陈晨没有弟中弟这么乐观,俩人对视了一眼,梁辽询问道:“坏消息呢?”
接近中午,晃在窗上的太阳模糊又刺眼,周渡盯着那团热亮的光斑:“他是我的道德,是我的良知。”
“是我的……底线。”
三人一默,显然都懂了——不涉及陈翡,周渡就不在意,一旦涉及陈翡……那他就没有良知没有道德,没有底线了。
……周渡的改变很难说是好是坏。
只能祈祷陈翡是个善良的人了。
陈晨之前帮周渡查过陈翡,要问陈翡过得怎么样……那只能说作死的人挺多:“那那些人?”
周渡挑眉,想起来还是遗憾:“他们真的感谢我的宝贝善良了。”
他要犯法了,陈翡知道应该会难过。
他觉得陈翡已经够难了,他不能接受陈翡因为他难过。
……
那些人真得感谢陈翡善良。
.
几人好不容易聚齐,怎么说也得吃顿饭。
梁辽就是很不上进的富二代,不上进到大学就读了一年就开始全球到处浪了。当然,他也不是一直就这么摆的,就是人比人真的会让人绝望。
平庸大概就是读书不行、也没什么才艺,他就是个蛮平庸的人,平庸到谈个恋爱都能当舔狗,还能被甩。
酒喝多了嘴就容易飘,他直愣愣地看着周渡,然后就开始骂:“你真他娘是个变态啊,你的脑子到底怎么长的,怎么就那么聪明,我怎么都搞不懂的东西,你一眼就能看出来。不是你,我真不知道人和人的差距比人跟狗还大。操、说真的,我真他妈的嫉妒。”
“嫉妒是嫉妒,我又看不起你、可怜你。”
“再牛逼又怎么了?就你这疯批样你能活的到三十吗?”
“周渡,你知道你的车报废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我在想我穿哪套衣服去穿你的葬礼。”
“我得挑一套最帅的!现在没你帅也就算了,你死了肯定丑得逆天,老子肯定得比你帅,但挑着挑着……老子心里真是真他妈难受啊。”
“操。”
“哈哈,犯贱。”
“真犯贱。”
“……总觉得你爬不出来,得英年早逝,我这样的人就是混吃等死又怎么了,人不就是得腐烂发臭吗?”
“哎,你竟然慢慢起来了。”
梁辽不比周渡,他爸妈各有私生子,都有他们最喜欢的孩子,他们最喜欢的孩子都不是梁辽。豪门,最忌讳,也最激烈的就是家产的继承了。
眼看梁家这辈子的小辈都到了年纪,围着权利的斗争就又开始了。
梁辽想着摆烂,就没管,一直天南海北地挥霍,但前些天,他爸妈各推举人进股东会的时候,哪怕为了明面上过得去,他俩也应该推梁辽,但俩人推的竟然都不是他。
真伤人心。
太伤人心了。
压不住的邪火一下子就蹿了起来,他才是最有资格继承家业的,凭什么提都没提他,更可笑的是他去问的时候,他爸妈的口径统一到都说他是废物。
“废你mp!”
“周渡他牛逼他从能深坑爬起来,老子不那么牛逼,老子从躺着变成站着还不行吗?老子也要奋起,争他妈的。”
“以后我当董事长!”
“让他们宝贝的私生子以后都得看我的眼色过活。”
“周狗都得给我擦鞋!”
徐孟劝酒:“梁哥小声点,周哥在呢。”
梁辽:“有本事他就干死我!”
周渡就这么站了起来。
梁辽眼前一昏,酒都要吓醒了,他扯徐孟的衣服,操操操,咱们仨一起的主意说试试周渡是不是真不在意不想整人了,可不能让他一个人死啊。
2:01。
这差不多是周渡能忍受的极限时间。
陈翡出去后就在坐车的时候回了下他信息……五个小时了,陈翡一直没再回过他消息。
周渡给陈翡打电话,一声没接,两声还是没接,焦灼、焦虑,甚至难以自抑地恐慌。
确实灌了不少酒的梁辽都能看得出来,他推开徐孟:“怎么了?”
周渡:“我去找他。”
周渡对自己都戏谑、残忍,他人性里的关怀和爱一直是贫瘠和匮乏的。
在那一刻,就知道陈翡父母早逝的那一刻,知道陈翡挨过饿,挨过嫌,没人要,也没有家……曾在天台上眺望、也走过无数钢丝的时候,他的同情能力达到了巅峰。
他就突然很能理解到底是什么苦难了。
他就突然,很怕……畏惧起苦难了。
因为他的罪恶、因为他的病态,他太熟悉什么是人性了,他甚至能想到陈翡到底有多少次就走不到他面前了……穷山沟不好好念书,出来大概是合租宿舍里的那些混混,因为好看,他还会更惨;就是好好读书,稍微恋爱脑一点被人骗,还是会很惨。
他没办法控制地又想起蒋宁那道疤。
蒋宁还有他爸妈,陈翡走错了,那就真的没人拉他了。
……他甚至又想起了宁霄,稍微自卑点,那就是宁霄,抬不起头,不敢说话,唯唯诺诺,说什么都行。
宁霄还能不反抗,陈翡那么好看……周渡攥得指节生响,满大街的人,人人非陈翡,人人是陈翡。
二字苦难写来轻松,落到每个人头上,都是大山。
周渡知道他应该停止自己神经质的想法,但说来都有点像诅咒,他一直戏谑、残忍,人或者其他东西对他来说并无不同,看到雨后溺死在水里的蜻蜓他就会想起他经常接触的物种——人,溺死会怎么样。
不只是溺死的蜻蜓,被挡风玻璃撞碎的小虫,被撑死的麻雀……周渡臆想过无数凄惨的死法,只觉得好玩。
平时不想还好,一旦他开始想陈翡在做什么、怎么了,开始担心、焦虑,他就不会受控制地想起那些可能、想起那些血腥且冰冷的死法,一幕幕、一场场,他的脸又神经质地抽搐了起来。
他想停止,但没办法停止。
苦。
为什么那么苦。
难。
为什么那么难。
……
他的乖乖还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
他得,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