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被一连串的消息提示音吵醒的。
手机就掉在他耳朵旁边,他眯着眼睛摸过来一看,发现是元以言一连给他发了十几条短信。而且还没结束,就眨了一下眼的功夫,又有两条新消息跳出来。顾白衣眯着眼睛看了眼左上角的时间——零点十二分。
元以言还真是精力充沛。
顾白衣原本还想躲个懒假装没看见,等隔天早上起来再回复,但一眼就扫到好几个“玄默”,便不由一顿。
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房间门窗紧闭,有些沉闷。
顾白衣从床上下去,一边翻看消息,一边去开窗。开了窗也没有缓解那种沉闷感。
仿佛空气中都带着一股黏腻的潮湿,沉甸甸地压下来。明明是秋日的深夜,却好像夏日的阵雨前奏。
顾白衣靠在窗边,吹着外面几乎没有的晚风,一边翻到开头去看元以言发来的消息。先是震惊地问他: 「玄默竟然告诉你那些东西是我买的了???」
然后便是一通解释他只是顺路、顺手、顺便,绝对不是有什么其他的意思,他对周围人都那么大方,这次也是觉得认识这么长时间了,总把顾白衣漏了不好。
一看就很刻意。
不过看起来没什么恶意,顾白衣便不想深究背后的缘由,一目十行地扫过去。
解释的消息后面隔了半个小时才又发了新的。
元以言说他们晚上聚会出来发现外面好像下过雨了,问顾白衣他们那里有没有下过雨。顾白衣看了几条,心底逐渐生出一些古怪的感觉——
他们好像格外在意“雨”。
沈玄默今天的态度也很奇怪。是因为下雨吗?
但最多也就是违和,甚至都说不上怪异。元以言也只是旁敲侧击,好像只是随口唠唠家常。
顾白衣正思索着要不要回信,便感觉
一道光亮微闪,他下意识抬头去看灯,片刻后却又听见窗外沉闷的声响。
来自于遥远的天际。
打雷了?
顾白衣愣了一下,秋雷并不多见,何况此时深秋的夜里。不过只是罕见,不是没有过。顾白衣也并不觉得奇怪,只是顺手关上了窗。
然而下一秒,元以言的消息跟着跳了出来。
他问: 「是不是打雷了?」
沈玄默不喜欢雨天,讨厌雷声。极其讨厌秋季的雷雨天。
这种天气他总是睡不安稳。
好在宁城雨季不长,秋天也不会落雷,他来宁城十多年,只有夏日雨季的时候不怎么喜欢出门。但也仅仅只是心情没那么好而已。久违的秋日雷雨,久违的噩梦。
荒山野岭,空旷的旧屋,破败的门窗,挥舞着刀子的疯子,流了一地的鲜血……还有好像绵延了几个世纪之久的沉闷雷鸣。以及不知道从谁的眼底透露出来的惊恐与畏惧。很冷,很痛,也很烦躁。咚咚咚——
梦里凌乱的脚步声渐渐与现实重合。
沈玄默忽的惊醒过来,是有人在敲门。
窗外的雷声响了一阵之后,雨终于又一次落了下来,可惜雷声还是没有停。沈玄默刚睁开眼睛,窗外便有一道亮光闪烁了一下。他倦怠地垂下了眼眸,懒得去理会不远处的敲门声。
直到顾白衣在外面喊到第三声: “沈哥。”
沈玄默觉得烦,不想动弹,但身体的反应快过了倦怠疲懒的大脑,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下床走到了门口,伸手拉开了房门。
顾白衣手悬在半空,正要敲下去。
看到门开,他就放下了手,但离得太近,指节擦过了沈玄默的衣服。沈玄默应该退一步,顾白衣怀里抱着个枕头,差一点就要撞进他怀里。
但他没有退。
他神情漠然,居高临下地垂眸,看向顾白衣微微上挑的眼。
顾白衣个子算高的,但沈玄默高得更突出一点。站在一起的时候,顾白衣也只到他眉骨那么高。
只是他们平日里面对面比划的机会不多,又总是一副温和接地气的模样,倒也谈不上什么压迫感。
但此刻离得这么近,气息又那么冷,身高上的那点差距瞬间就被突显了出来。
那种近距离的、带着俯视意味的散漫眼神其实压迫感十足,但顾白衣好像一无所觉。
顾白衣也没有往后退半步,就那样安静又温顺地抱着枕头,微微仰着头与沈玄默对视。好像懵懂无知全然没觉察危险的小动物一样。
最后还是沈玄默先泄了气。
他往后退了半步,手按在门把手上,声音低哑,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慵懒:“干什么?”还有微不可查的无奈。
顾白衣眨了眨眼,讷讷地说: “我……你能陪我一会儿吗?”
素白的手指不安地揉捏着怀中的枕头。他有点紧张。
沈玄默没有接话。
顾白衣低下头,枕头的一角已经被他揉捏成了奇怪又可怜的形状,他的声音也是一样的柔软,透着几分可怜。
他说: “我有点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