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婵微微一惊,“爹爹要说什么话,连彩缨他们都听不得?”
魏国公掀起袍角,在她身边坐下,“婵儿想回府住几日么?府中的石榴树挂得满满当当,小时候你最爱吃那个,还记得么?”
张婵抬眸与他对视,冷冷一哂:“我哪有心思想那些!打从进了宫,做了皇后,日日只知道盯着皇帝哥哥和那些女人,自己喜欢什么,早就不知道了。更何况,您和姑姑只关心我受不受宠,怀没怀上,其他的你们关心过吗?”
这些话何其刺耳,若是往常,魏国公定要狠狠斥责,可今日却听出了酸楚之意。
魏国公轻叹一声,面上恢复了端肃的神情:“受不受宠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肚子里要有个孩子出来。”
张婵嗤笑:“父亲说得容易,难不成天上掉个孩子给我?”
魏国公眸光一凛:“那又如何...
?”
张婵愣了愣,一时没缓过来,“爹爹这是何意?”
这些日子以来,魏国公也开始怀疑张婵无子或有赵熠的原因,他若不想让她生,自有各种办法,即便吃再多药、用再多偏方也无济于事。
只是闺房里那些手段他不便过问,总不可能派人在床榻边盯着瞧。
这里头到底出了什么岔子,恐怕只有赵熠自己知道。
魏国公盯着她平坦的小腹,沉吟片刻道:“为父是说,这个不行就换一个试试。重要的不是和谁生,而是只要孩子从你肚子里出来,是咱们张家的孩子,那就是陛下的嫡子,是未来的皇帝。”
张婵眼中闪过一丝呆滞,瞠目结舌好一会,唇角微颤:“爹爹在说什么?”
魏国公知道她听明白了,不再过多解释,直接道:“府中已安排了人,用过之后杀了便是,正好这几日离你上次侍寝所隔不久,即便是推迟一月,到时候与太医通个气儿也不是难事。往后你仍可高枕无忧地做你的皇后,只等腹中胎儿出生即可。”
张婵听他说完,过了许久心中还是平静不下来,有些气急败坏道:“爹爹是让我和外面那些野男人行房?”
魏国公觑她一眼:“爹爹自然不会给你找资质太差的。”
张婵气笑:“我是这个意思吗!我张婵堂堂一国之母,都沦落到这种田地了,要去承欢取悦那些低贱无耻之徒?爹爹这是想丢我的脸,还是丢咱们国公府的颜面呢。更何况,我生不出皇帝哥哥的孩子,和旁人行房就能生得出来了?”
魏国公立时沉下脸来,低喝一声:“住口。”
张婵仍不肯松口,又怒气冲冲道:“爹爹能想出这种羞辱我、羞辱门楣的主意,还怕我说了?姑姑那头怎么说,难不成也是这个意思?你们都想让我做那人尽可夫的荡/妇——”
话音未落,右边“啪”地响亮一声。
脸颊猛然一阵火辣辣的疼,张婵捂着脸,不可置信地抬头望着他,眼眶通红:“我说错了吗,爹爹竟打我?”
扬手落下,魏国公也有些后悔,嘴唇动了动,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走到如今这般境地,张婵若还是无子傍身,张家百年荣宠眼看便要在这小皇帝手上毁于一旦。
可只要张婵肚子里有了嫡子,一切都会不一样。
他自有办法让皇帝死得不明不白。到时候,嫡子继位,前朝后宫皆在他一手掌控之中。
皇帝想当英明的君主,可他却忘了,当初将他捧上高位的,亦有本事将他拉下来,来日摔得粉身碎骨,可不能怪他这个舅舅心狠手辣。
可如今魏国公等不及了,各方势力已经开始蠢蠢欲动,那奉国将军姜嶙为了子孙后代着想,必然不甘心代代降爵,自会寻求更有势力的靠山。
从前鼎力合作之人,转眼成为仇敌也不无可能。
他甚至怀疑玉佛寺那场行刺便是奉国将军的手笔。可这个节骨眼上,魏国公只能暂且护着赵熠一条性命,否则让他人钻了空子,他张家如何能在大晋立于不败之地?
聪明人,总不可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他留了后手,旁人自然也懂得为自己多铺一条路,
只是张婵肚里的孩子,比任何一条路都会走得名正言顺,不落天下人口舌。
以往万事俱备之时,他这个女儿却成了最艰难的一步棋。
此刻到了破釜...
沉舟之际,他说什么也不会再由着她的性子来。
于是霍然起身,冷心冷眼地撂下一句话:“你母亲头疼发作,明日马车在宫门口等候,就算是绑,为父也会派人将你绑上马车。”
“爹爹!爹爹!”
张婵哭花了眼追到殿门口,魏国公已然跨步走远,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
戌时末,梁寒方处理完手里的奏本,回到颐华殿时,屋内还亮着明灯。
宽敞的梨木案几上铺满了开化纸,姑娘在案前奋笔疾书,眉头蹙得极紧,双眸盯紧笔下,难得专注认真的模样,让他险些认不出来。
他走近一瞧,又轻轻皱了皱眉。
原来铺满整张案几的墨宝上只留下了数百个错字:“粱粱粱粱粱粱粱粱。”
正认真写字的见喜,脑门忽然一痛,一抬头,老祖宗的手还没完全收回。
她气得嘟起嘴:“你弹我脑门儿做什么?”
梁寒无奈地信手指过去:“错了。”
见喜一愣:“哪个字错了?”
她不情愿地将手中紫毫递给他,忽然眨了眨眼睛,又“嗖”地一下撤手收回,“你教我,手把手教,否则我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