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野知道自己正处于无可救药的谵妄之中。

他坐上了一辆同时开往天堂和地狱的过山车,天堂中流淌着烧热的稠蜜,地狱中是无尽的荆棘与鞭挞,而他逐渐恍惚的意志就那样在几乎要把脑浆融化的快乐和仿佛要把灵魂都撕裂的痛楚中来回穿梭。

“嘿,等等,这玩意是不是功率有点大……窝草,小二快快快问一下客服,怎么把档位调低……”

"这样刺激太过了,不行不行,这样下去可能真的会死……嘿,听着,陆星野给我冷静一点,这东西必须按照规定的方式用,不想难受的话就按照我说的做……"

“嘿,别咬,没用的。

无形的力量正在不断推挤着他,他仅剩的那点意识,脆弱得就像是鸡蛋壳。

"呜……"

陆星野痛苦不堪地呜咽着,最终,他不得不屈服于那种力量。在身体里已经积蓄了十多年的灼热岩浆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细窄的缝隙喷薄而出。

他喘得很厉害。

幻象中传来的声音遥远而虚幻。

已经退行到了原始阶段的意识根本无法理解耳畔响起的声音。

但冥冥之中,一股奇异的力量迫使他屈服在那声音的控制之下,就像是蒙昧愚钝的人臣服于至高无上的神祇。

跪下。

趴好。

手肘撑稳一点。

腰弓起来。

这样才对。

很乖。

慢慢来。

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体最深处苏醒了。

束带在身上不断缩紧带来的刺痛开始变得尖锐——但对于这一刻的陆星野来说,这种刺痛似乎并不仅仅是折磨。

有那么几个瞬间,他仿佛正在被奖赏着。

“啪嗒。

他垂着头,听到了水滴的声音。视野还是一片黑暗。

又过了好久他才恍惚地想道,那些水滴来自于他自己。

是眼泪混合着汗水,也有因为一直张口而生理性涌出口腔的涎液。

他正在不断往外渗着液体。

……他把自己变得湿漉漉的了。

陆星野的大脑终于彻底陷入了空白。

从有意识以来就一直在不断折磨他的精神力,终于像是得到了满足的巨兽,展足地伏趴下来。

在他自己制造的那一片温热的沼泽中,他和它都不由自主地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几个小时后.…

陆星野首先嗅到的是一股甜甜的味道。

馥郁而甘美,带着一种特殊的暖意,勾得他不由自主的干渴。

哦,是的,干渴。

随之在身体里骤然苏醒的便是那种难耐的干渴,他就像是已经在沙漠里流浪了许久的旅人,蕴藏在皮肉里的所有水分都已经蒸发殆尽,只留下了他那渴水的舌头和喉咙。

再然后,陆星野的意识才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慵懒和缓慢,在他那隐隐作疼的躯体里慢慢复活。

经过一夜折腾早已变得一片狼藉的抑制场内,倏然有闷响传来。

“你是谁——你对我做了什么?!”

紧接着,是一声无比沙哑的低吼。

江离是活生生被人强行晃醒的。

碍于肩膀上那几乎要把他肩胛骨都捏碎的巨大力道,睡眠不足的青年挣扎着地睁开眼睛,有点恍惚地看向了自己身体上方的少年。

脖颈处隐隐有一点刺痛感传来。

江离眨了眨眼,余光一瞥就发现陆星野正用一块尖锐的合金碎屑抵着自己的动脉。

跟昨天完全不一样,恢复了清醒后的少年眉目皆是一片霜冻似的森冷,看向江离的眸子里也不见丝毫泪光,只有近乎满溢的杀意。

……以及那么一丝丝,不仔细看恐怕根本捕捉不到的,惊慌。

“这个嘛,其实有点说来话长。

江离叹了一口气,轻柔地冲着那人说道。然后他飞快地瞥了瞥陆星野的胸口以及以下部位,用自己的视线暗示了以下。

“那什么,需不需要我先把你这个解开?”

他好心好意地问了一句。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自从房间深处传来。

直守在隔离门外的陆家成员在听到那一声轰鸣后,下意识地都缩了缩脖子。

他们下意识地望向了身侧之人,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眼中惊疑不定,百般犹豫的眼神。

“这声音………少主应该醒了。”

他们小声地说道。

“中央主脑那边刚传了最新数据,少主的精神力已经回归了正常值,那个克隆体竟然还真的起到了作用。

“但,但是,如果少主清醒了,这个声音是怎么回事?”

说话的低级陆家成员脸色有些苍白。

"数据上显示,少主虽然精神力已经平复下来了,但是血压和心跳的数据都很高……"

“开门。”

就在这时候,管家的到来平息了仆人们的议论纷纷。

一个眼神过去,已经紧闭了一天一夜的隔离门在嗡鸣中再次被打开了。

"少主。"

进入隔离区之后,场面一如所有人预料的那般惨不忍睹。只不过在进入最内部的抑制场时,他们多少有些意外——

虽然说隔着一段距离也能看到那青年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满是青紫的淤痕,空气中让人无法忽视的铁锈味,以及浓厚到极点的麝腥味,更是清晰地昭显着这一个晚上青年遭受的折磨。

但不管怎么看,那名被他们充当替代品送进房中,让精神力完全暴走的陆星野发泄了一整个晚上的克隆体,现在竟然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