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要去国子监上学的一日。
苏灼之一如既往地赖床,不想起来,抱着被子声音沙哑含糊:“我不要去,你替我去吧。”
庆平哭笑不得,拽了拽被子,“少爷您别耍赖了。”
晚莹得知谢玦很轻易就劝动了小少爷吃东西,这会也让他去试试,看有没有什么意料之外的效果。
谢玦没拒绝,很干脆地走到床前,抬手一把掀了被子,同时把里面蜷成一团躲藏的人勾腰捞了出来。
被强行开机的苏灼之懵懵的,双眼迷蒙,迟钝地眨了眨,随后不敢置信地瞪着谢玦。
晚莹也没想到谢玦会用这么强硬的手段,太过胆大妄为了。她自觉有部分责任,连忙上前劝解。
但起床气正上头的苏灼之怎么会听,气得对着谢玦挥了一拳,没打中,更伤心了,回头就又把自己埋被子里,声音闷闷的,“我不起,你们滚。”
下一刻,腰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掐住,苏灼之一惊,身体悬空片刻,双脚触地,被谢玦拎起来放到地上了。
这一番折腾,苏灼之哪里还有睡意,完全清醒了。
他顶着一头乱翘的长发,满脸幽怨地盯着谢玦,刷牙的时候在盯,低头漱口后,抬眼继续盯,擦完脸接着盯,被小厮伺候着更衣时,也还在一刻不停地盯。
仿若一只怨气冲天缠人的小厉鬼。
旁边服侍的小厮额头滴着汗,很想笑又死命憋着,痛苦死了。
但不得不说,谢玦成功让少爷前所未有地早起了,一点都不用担心迟到了。就是方式过分粗暴。
庆平暗暗给谢玦使眼色,让他赶紧给少爷道歉。可谢玦一动不动,跟没看到一样。
苏灼之坐在镜子前,晚莹正要给他束发。他透过镜子看向那道挺拔的身影,指名道姓喊:“谢玦,你过来给我束发。”
晚莹无奈地把木梳递给谢玦,小声教他该怎么做。
眼前是漆黑柔顺的长发,披散在肩头,直落而下,发尾间隐约透出细窄的腰,被一条雕刻桃花的白玉带束着,花瓣枝叶,栩栩如生,似繁花绽放在他身上。
谢玦用手拢起一捧黑发,绸缎一般的触感,不经意间就从指缝间滑过溜走。他收紧掌心,抓住了那缕发丝。
“没束好发,你今日就打扫庭院,不用跟我出门了。”苏灼之气哼哼道。
回应他的,是木梳缓缓擦过头皮的力道,不轻不重,按摩一般。苏灼之眯起了眼,像被摸顺了毛的骄矜小猫。
最后,一头墨发高高束起,缠上发带。
苏灼之对着镜子看了又看,意外的还不错,挑不出多少毛病。他张了张嘴,又默默闭上。是要刁难人,但他也没打算捏造些莫须有的错处。
“一般般。”
他扔下句评价,起身大步走去桌边吃朝食。
谢玦微扯嘴角,放下木梳,跟在他身后。
早起是早起了,但因为磨磨蹭蹭,最后到国子监的时间跟平时差不了多少。
课间,几个少年聚在一起打闹,姜阳羽突然冒出一句:“龚成,以后你自己来玩,别乱带人了。”
龚成微怔,很快想到了什么,点头,“好。上次是我娘让我带他的,我也不想,以后都不了。”
其他人互相对视,心照不宣地记下了。这也意味着,孔忠林想方设法融入的圈子已经彻底堵死了他进来的路。
苏灼之听到这,心里暖流淌过,笑着说:“谢谢。”
“客气什么。”姜阳羽蹙眉不爽,不爱听这些话。
“真要谢的话,把你的午膳跟我换一下呗。”孟元洲悄咪咪打起了主意。
国子监里有膳房,但味道一般,吃惯了精致佳肴的小公子都不喜欢,因此小厮会在晌午送来家里准备的食盒。苏灼之嘴挑得很,能被他认可的,都尤为好吃,他这些朋友平时没少蹭吃。
“好啊。”苏灼之很爽快地点头了。
“欸欸,灼之你可不能偏心啊。”
“我先开口的,都是我的。”
一群少年你争我夺,热热闹闹地吃了顿午膳,一边吃一边瞎聊。
叶华晖说起了宫里的诡异传闻,跟个说书人似的,模仿得活灵活现,声音抑扬顿挫,让人仿佛身临其境。
传闻里,深宫半夜,两个宫女提着灯笼走在漆黑的宫道上,四周阴森寂静,冷风吹过,烛火摇曳,忽明忽暗,在暗红的宫墙上映出长长的扭曲黑影。宫女心中害怕,一边快步走,一边跟同伴说着话壮胆,但不知什么时候起,只剩她一个人的声音,对方没了回应。她面色发白,哆哆嗦嗦地唤着另一个宫女的名字,回身看去……
地上只有一盏熄灭了的灯笼,空无一人。
“宫女吓得尖叫,引来了巡逻的禁军,但不管怎么搜寻,都不曾找到那宫女的半点踪迹,就像是变成了一缕青烟,凭空消失了。幸存的宫女经此一遭,也疯癫了,只会嘀咕说鬼,鬼吃人了。”
恐怖气氛塑造得很到位,苏灼之仿佛看到了那惊悚的画面,听得后背直发毛。他一向怕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却又好面子,不肯承认,面上装得理智镇静,淡定说:“这世上哪里有鬼,都是骗小孩的罢了。”
姜阳羽却煞有其事道:“这你就说错了,鬼是真实存在的,不仅如此,还有降妖除魔的修士。三十多年前,南方一边陲小镇妖鬼肆虐,百姓死伤无数,直到圣上发令,请了几位法力高深的修士过去,才止住了灾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