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夜色的道观后院里,身上披了件黑色的袍子,身前有个火盆,盆子里烧了不少符,严科出来瞧见这一幕,蹲下来辨认片刻,不禁啧啧感慨。
"烧的可都是好东西,给人祈福呢这是?”他阴阳怪气, "让我想想,哦——生日喜乐符,这是给今天过生日的人啊,谁今天过生日呢?哎呀我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严科当初连乐瞳的生辰八字都能算出来,怎么会记不得今天是她的生日?他就是故意的罢了。
秦嘉面色如常,随便他挤兑,严科反倒没趣儿了。他一屁股坐到他旁边,叹息道: “我跟你说,这家没我得散知道吗?”
秦嘉看了他一眼,心静如水地继续烧符,乐瞳昨晚肯定不单单是噩梦而已,他不能去见她,见她只会给她带来生命危险,上次已经差点出问题了,这次必须忍耐。
不能见面,也就只能用这种方式远远地帮她安稳魂魄,希望她可以睡个好觉。更何况,今天还是她的生日。
“严科。”秦嘉突然转过来,认真看着自己的师兄,夜色下那张白皙精致的脸极
具吸引力。
“哥是直男。"严科把他推远了一点,奇怪道, "怎么突然这样看着我?怕是没好事。”
秦嘉直接道: "你能不能去看看乐瞳?她身上有点奇怪。"
严科啐了一口站起来: “要去自己去!”
秦嘉沉默了,严科继续道: “别扯什么你去了会给她带来更大的危险,那你不去她这不是也有危险吗?不然你让我去干什么?我去了不就代表你去了吗?在她那里有什么区别?"
“她怎么认为都可以。”认为是他让严科去的也没关系。他不能暴露的,只是别人眼中乐瞳和他还存在什么关系。
当初分手时,他其实也想过把一切都告诉她,他们当初在一起,他是认认真真付出了全部,毫无保留,自然也不希望结束的那么草率和糟糕。
可是不行。
他太了解乐瞳了,如果他真的说了,她肯定不会同意分手。他自己的人生已经是这样了,没有自由,没办法实现理想,不能再拖累她。
她和严科一样,对他身上那些难缠的事根本没有概念,一旦真的发生什么,她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反正我不去。”严科拒绝道, “要去自己去,既然还喜欢人家,多难都得努力啊,就这么放弃了,说实话,师兄瞧不起你。"
秦嘉表情一点变化都没有,他身上的黑袍有点像藏袍的款式,眼神冷淡地平静道: “我也看不起我自己。"
努力吗?他努力过了。
在决定答应乐瞳的追求,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没有一天不在努力。可是那从小到大的阴影寸步不离地四处围剿他,让他那几年片刻的安宁烟消云散。
不行。
他做不到。
所以只能分开。
现在回忆起来,和乐瞳在一起那几年,是他这辈子最轻松快乐的时候了。
严科看着秦嘉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回屋去了。
有些事外人不明就里,没办法多说什么,他也去师父那里打听了,老头子什么都不肯透露,足可见确实是件大事。
大事啊,这辈子严科最怕的就是大事了。
溜溜球吧还是。
次日太阳照常升起,乐瞳在铁皮房里醒过来,趁大家还没来,从背包拿了衣服换上,简单洗漱过后到外面吃早饭。
路过被圈起来的石碑区,乐瞳发现忙碌的人都撤走了。
碰见前场的同事,她忍不住问了句: “哥,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他们今天不来了吗?”
同事指了指已经露出不少全貌的石碑: “不是什么老东西,就是最近十来年的,毫无研究价值,不耽误咱们干活,多好的消息啊!"
那可真是个好消息。
不过乐瞳眯眼研究了一下那片区域,一夜过去了,她发现那座庙地下埋着的,何止是一座石碑。那是数不清的石碑。
大多都被挖出了一部分,真容陈旧,有些神神秘秘,但确实没什么特别老的痕迹。看来很快又要忙起来了,那今天必须得去一趟道观了。
乐瞳拿出手机打了辆车,前往从胡甜那里问到的,青城市最有名最灵验的道观。那不是什么商业化道观,一周只对外开放一天,恰好就是今天。道观所在地离工地也不算太远,打车大概二十分钟就能到。
在乐瞳想象中,那么灵验的道观,一周唯一一天的开放日,肯定特别拥挤,人满为患。但并不是。
出乎预料的,这里只有来来往往二十来个人。
乐瞳突然想到胡甜说,这里是本地人才知道的好去处,外面来的人大多都去青城山上的那座庙了。
小众,不网红,懂了。
今天天气很好,风和日丽,就和乐瞳的心情一样,雪霁春来,觉得都到这儿了,自己的问题很快就能解决了。
她踏入绿树成荫的道观,看到陈旧的木匾额上刻了很简单的三个字。清风观。
特别普通的道观名字,全国的清风观保守估计都得有百八十。
道观也很古朴简单,大门之后就是台阶,上去之后有座大殿,在大殿左边方向挂着游客止步的牌子,里面一间一间古朴的屋子被茂密的林荫挡住,应该就是道观里的道长和工作人员住的地方了。
乐瞳本想看一眼就继续往前,可她在其中一扇门打开后,瞧见熟悉的身影。秦嘉关上门转过身来,一眼对上那极具存在感的视线。
看到乐瞳,他倏地怔住,从容不迫和云淡风轻消失得
干干净净,只余上下滑动的喉结。想见她。且见到了。
秦嘉不想抱怨世界的糟糕。他想,世界很美好。上天对他还是仁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