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藏流传着一个关于波密土王的传说。
大约一百年前,清军入西藏波密,利用蛊师围剿波密王。波密王中招,身体被蛊虫啃噬殆尽,只剩下声带和大脑。
他死之前在葬身之地降下诅咒,待他身死,将变为无数毒虫,侵袭整座山谷。
诅咒应验了,山谷就此变为虫谷,清军内发生叛变,害死波密王的蛊师被叛军高高挂起,全都烧死。
漫天的洪水席卷虫谷,而造成这一切的,除了诅咒之外,还有幕后的人——波密王的女儿。
是她唤来洪水,以蛊虫为媒介操控叛变的士兵,想要夺回失去的一切。
九死一生逃掉的士兵带来了喇嘛和法师对抗波密王女,两方战至最关键时刻,是法师祭出莲花生大士当年留下的伏魔金刚杵,才最终结束了战斗。
诅咒被封印在茫茫雪山虫谷之中,波密王女则至今下落不明。
乐瞳听到这里就全都明白了。
“波密王女逃走后,建立了祝巫族,隐姓埋名生存至今,是吗?”
一点都没错。秦嘉点点头,故事不算长,他已经尽量少去描绘那些惨烈宏大的画面,但还是说得口干舌燥。
他喝了很多水,有水珠顺着下巴和喉结滑落下来,没入衣领之中。
西藏雪山绿洲的夜晚有些冷,乐瞳借着昏黄的烛光凝望他,他有些神不守舍,时不时看看自己的手腕,明显在思考什么。
乐瞳捕捉到了重点:“伏魔金刚杵,你在想这个?”
秦嘉一顿,虽然没有明确承认,但已经是默认了。
乐瞳问:“你有办法祭出这位莲花生大士的法宝吗?”
她不懂藏族传说,也不懂藏传佛教,更不了解莲花生大士的事迹。
在这种地方,连电都没通,手机信号也是没有的,卫星电话或许能拨通,但他们也没准备这些东西,卫星电话也不能上网帮她查查莲花生大士是何许人也。
她只能靠自己的判断,艰难地询问:“是不是要付出一些代价?”
就好像上次请神一样,那位到现在都还没走,当年祭出伏魔金刚杵的大法师们,恐怕后来的下场也不太好。
没有全部牺牲,已经是比较美满的结局了吧。
秦嘉的回答有些似是而非:“之前可能做不到,我太年轻了。”
他是真的太年轻,也没真正接触过藏传佛教,是来到拉萨之后才开始研究。
可这句话之后绝对还有但是。
乐瞳和他对视一眼,明白了他的但是——他们都还记得,他体内那个不曾离开的朱雀神。
有它的力量在,或许可以尝试一下。
天蒙蒙亮,哪怕是雪山中的绿洲,窗外也朦着淡淡的雾气。
能见度不太高,乐瞳有些缺氧,她这一晚实在太累,后半夜撑不住就睡了过去。
天更亮一些的时候,女人一个人来看他们,秦嘉没睡,默默地与她交换视线,女人见乐瞳还在睡,并未选择离开,就那么坐在了他们身边的蒲团上。
“我早就见过她。”女人嘴角勾着,略带着回忆道,“在生下你和你姐姐之前,我的母亲就算到我将来会有你们两个。也算到你的正缘会出现在那里。她亲自去看了看,还帮了些忙。”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不会吵醒乐瞳,秦嘉却听得直皱眉。
他敏锐地想起长命村的过往,乐风的岳母当年为了解决并蒂莲女鬼的事,不正是遇见过一个穿着独特民族服饰的女人吗?
原来那个时候祝巫族的人就出现过了?
“说是见到了她也不准确,我是见到了她的先人,从他们的模样里,推测出来她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女人和缓地说,“在山谷里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发现真的和当初想到的一模一样。她是个敏锐的姑娘,有不同常人的直觉,你们生下的孩子,是最能延续白马血脉的孩子。”
波密王白马一脉的血脉。
秦嘉将乐瞳挡在身后,高大的身体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她,女人视线被阻隔,也不多去看那个注定要为白马血脉孕育子嗣的女孩,只盯着这个被放弃的孩子。
“一夜过去了,你应该考虑好了。”她慢慢道,“要留下来了,是吗?”
虽然是在反问,可她的语气一点疑惑都没有,显然是肯定了的。
秦嘉还是不说话,女人笑起来:“你这样的沉默真是像极了我。如果当年是你留下来,或许今天都不用这么折腾,早在你十八岁的那一天,我们就可以拿到一切。”
另一个孩子也很好,可她总是考虑太多,既放不下母亲,也割舍不掉父亲。
她体力流淌的白马血脉也完全不够,身体无法支撑族人给予的巨大压力,就导致她眼睁睁看着自己走向衰败和死亡。
“我还记得你姐姐死时的样子。”女人回忆道,“她跌跌撞撞来求我救她,但已经太晚了,她逞强不肯暴露自己腐朽的内里,使得她的身体已经到了千疮百孔的地步。”
“我拒绝了她,她倒是没有强求,很快就走了,走后没几天,她死了,你的父亲命人将你们的胎盘挖出来,却不是为了给她归入天外天的机会,而是为了不让她的魂魄往生。”
“他把胎盘藏在没有人知道的地方,你姐姐的魂魄就只能四处游荡。她的指骨被制成了人骨珠,送到你们身边,魂魄跟着过去,听从那个男人的意思,向你索要外衣。”
魂魄没有那么多想法,是真的以为外衣在秦嘉身上。
秦嘉表情冷漠,哪怕女人态度再好,他也没有半点缓和痕迹。
女人也不着急,说完了这些故事就继续说正事:“你的计划是什么?你想毁灭整个祝巫族吗?也不是不行。只要你还在延续血脉,哪怕祝巫族名义上不存在了也没关系。而我,就算得到权利,其实也活不了多久了。”
她拉起衣袖,露出骨肉如柴的手臂,仿佛干尸一般。
秦嘉眼皮有些不自然地抽动,女人很快放下了衣袖。
“我只需要一场宏大的胜利。我要那个男人还有他的爪牙全都死无葬身之地。这样也能给我带来和权利相等的快慰。”
“这就是我的让步。我可以让你毁掉这个罪孽深重的民族,它早已没有了当年的模样。”
多年的闭塞落后,使得他们互相猜疑,近亲生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