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丰羽回头看了江顾一眼。
“你这侍女便在门外候着吧。”宋崇时催促她,“快点跟上。”
曲丰羽道:“不行,我要带他一起进去。”
“我一次只能带一个人进去。”宋崇时道,“况且你带她进去做什么,里面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原来你也知道这不是好地方。”曲丰羽笑眯眯道:“那我去和他说几句话总行了吧?”
“快点。”宋崇时不耐烦道。
曲丰羽不紧不慢地走到了江顾面前,因为在失灵阵里无法传音,她笑得刻薄又得意:“灵儿妹妹,宋公子一次只能带一个人进去,实在是不好意思啊,我本来想带你进去见见世面呢。”
江顾看了她一眼,抬手摸到了腕上的鬼纹,借着行礼不着痕迹地递到了曲丰羽手上。
曲丰羽淡定地拢了拢袖子,哼笑了一声,转身便走向了宋崇时。
宋崇时带她进门时万分不解:“你既然不喜欢这侍女,为何还非要将她带在身边?”
曲丰羽凉凉地睨了他一眼:“少装傻了,她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我就是要挫挫她的锐气,什么人也敢和我抢人。”
宋崇时闻言,不自在道:“你少自作多情,若不是因为邬和致——”
“我懂。”曲丰羽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宋崇时顿时气闷。
卫风被江顾强行撕下来递给了曲丰羽,心中憋屈,但还是忍不住悄悄从曲丰羽袖子里探出条鬼纹来。
江顾孤身一人神情淡漠站在那里,离他越来越远,随着朱砂大门缓缓合拢,彻底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卫风心底忽然涌上了一股浓重的不安。
朱砂门前四下无人,江顾寻了处僻静的地方,拿出了一张人皮纸,他按照邬和致说的办法,往人皮纸眉心点了滴朱砂,那人皮纸便迅速膨胀成了名少女的模样,而原本只是墨水化出的眉眼也变得与活人无异。
邬和致转了转僵硬的脖子,笑道:“七公子果然言而有信。”
“希望邬楼主也能说到做到。”江顾说。
“自然。”邬和致看上去对这里非常熟悉,他从怀中掏出来了两张涂满了朱砂的人皮纸,道:“宋时峻将金灵塔周围都布满了失灵阵,除了让有宋家血脉的人带路,其他办法根本无用。”
江顾接过那张鲜红的人皮纸,虽然表面有新鲜朱砂的颗粒,但看上去已经年岁久远,他道:“这人皮纸是用宋家人做的。”
“聪明。”邬和致笑了笑,在江顾面前,他似乎还在维持着阳华宗宗主的模样,温和有礼,“我们将元神附着进这人皮纸内,便能顺利进入塔中。”
江顾道:“你刚才有机会带走曲丰羽。”
邬和致勾唇一笑:“我可没这么傻,在宋时峻的门口动手,对我来说能解契才是上策。”
两人的元神附着进朱砂人皮纸中,邬和致在前面带路,朱砂大门被推
开了一条极其细微的缝,两张人皮纸悄无声息地飘了进去。
甫一进门,便是宽敞的大殿,殿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怀抱着婴儿的女神像,大殿两侧是没有栏杆的楼梯,层层递进直入穹顶,一眼望不到尽头,每层楼梯的转折处都有一个极小的门,婴孩的啼哭声便是从门内传来,大殿中走动着的都是些年老的妇人,她们腰背佝偻,神情麻木地抱着光溜溜的婴儿,穿梭在楼梯之间,仿佛已经重复了千百遍。
“她们都是些没有修为的凡人,看不见我们。”邬和致带着江顾上了楼梯,低声道:“我也是在这里出生的。”
江顾对他的身世不感兴趣,邬和致却没有停下的意思:“我能出楼的时候才十二岁,那时候我偷偷溜回来,想找那个生下我的女人,按平泽大陆的说法,我应该喊她一声母亲。”
人皮纸停在了大殿上方一处窄门前,他自嘲地笑了笑:“我千辛万苦找到了她,结果她看我的眼神充满恨意,想要掐死我,她没有修为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我原本没想杀她的……不过说来奇怪,我杀死她的时候,她对我笑了一下。”
就像是解脱。
邬和致推开门,转头看向江顾:“我一直觉得对塔里的人来说,比起这样屈辱无望地活着,死亡是更好的归宿。”
朱砂涂满的纸皮脸看不清表情,但他就这样静静地看了江顾片刻,然后走进了那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