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弗雷姆,你先等等。”
西尔却暂时顾不上解释,为了印证自己的想法,他收起心里的惊愕,原地展翅飞了起来。
他越飞越高,等到抵达一个最适合俯瞰地表的高度时,他才减缓了振翅的频率,悬停着往下看。
毕竟过去了好几千年,哪怕是在岛屿上这个鲜少有龙踏足的遗忘之地,光是风吹雨大、砂飞浪滚,就足够让地貌发生不小的变化了。
在紧跟在他身后展翼的弗雷姆的跟随下,西尔在原地小范围地盘旋了几周后,才缓缓落地。
“竟然是这里。”
他心情复杂地自言自语了句后,便看向弗雷姆:“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去生命树的时候,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他并没有向好友隐瞒的意思,在证实了自己的想法后,立即就把这个不可思议的发现告诉了好友:“这里竟然就是我那天在生命树的记忆里见过的地方。”
弗雷姆:“我记得。”
他应着,心思却一点没有放在当时的对话上,而一直集中在明显不太对劲的西尔身上。
西尔并没有察觉到弗雷姆紧张的视线,兀自陷入了沉思。
他绝不认为这是巧合:不管是特意将那段记忆给他看,似乎也只给了他看的生命树,和有意指引他将自己种到曾经那两位神祇并肩看海的地方的生命树果……
“可是,为什么呢?”
西尔喃喃,心里的疑惑虽然解开了一个,可更多的疑问也随之而来。
如果生命树的树果在被种下来后,真的能够在浮空岛外的地方存活的话……那不就彻底颠覆了龙族传承记忆里关于‘生命树只会有一棵’的认知了吗?
不,现在还不能确定是不是能存活,也不知道是不是会影响到浮空岛上的生命树——撇开这些不说,唯一受到生命树额外指引的他,偏偏是唯一没有得到任何生命树相关的记忆传承的龙,光是这一点,就非常耐人寻味。
以生命树公然对他表现出的夸张偏爱,在传承记忆上唯独漏过他,就显得很不合情理。
在这点的基础上,他据说还是整个龙岛上唯一一头黄金巨龙——与重要到能出现在生命树的核心记忆中的那位,有着如出一辙的璀璨金发的龙族。
西尔抿紧了唇。
他一开始
只以为自己传承记忆里会缺少关于生命树和龙神的部分,只因为自己前世是个人类、又或许是灵魂在穿越后的构成不纯粹,才会有些奇怪的丢失。
可从现在的情况看,恐怕远比他以为的要复杂得多。
……该不会以后会像古早的网络游戏一样出现什么强制主线任务,需要他解开龙族传说里深藏的谜题,否则就不能继续剧情吧?
自嘲般想到这里,西尔原本因为安逸自在的生活而松懈了很久的神经,就一下久违地紧绷起来了。
因为潜意识告诉他,这个猜想很有可能是对的。
在意识到自己可能受到了生命树果无形中的指引、才来到这个地方时,他其实是没有任何反感的。
或许是龙族天生就对生命树果有着强烈的亲近之心,他很自然地响应了果子的请求,只是有些困惑不解。
可如果后续还有更多的麻烦的话……
不受控制地唤醒起了前世的许多不愉快、不,或者说是折磨般的糟糕经历,西尔感觉到呼吸的节奏开始变得急促,变得混乱,浑身也抑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他的理性与情感似乎被撕扯成了独立的两面,又仿佛是人类的灵魂和前世记忆忽然被龙族的传承记忆压制,分开的间隙飞速扩大着。
——不对。
西尔尽可能地保持着冷静。
——按照他的性格,根本不可能会因为这些还没影响到自己的设想,就在情绪上产生这么大的波动。
一定是有什么在影响他,在激化他的负面情绪——
事与愿违的是,在那股神秘力量的催动下,他敏感脆弱的情感那面逐渐占了上风。
小金龙的眼眸像太阳刚刚落下的黄昏余烬,辉光淡去,渐渐失去了焦距。
不,西尔。你真的无比厌烦这种受到无形的操控,受到力量远远强于自己的存在的不断逼迫,无时无刻都要疲于奔命、为了活下去而倾尽全力的感觉——
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观察他每一丝神色变动的弗雷姆,这时终于抑制不住了。
“西尔。”
他第一次出声时,正沉浸在突发失控的焦虑感中,濒临被突然澎湃的负面情绪吞噬的西尔,根本没有听到。
就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屏障,从不久前起就悄无声息地隔开了他们。
“西尔!”
弗雷姆再次出声,不但声音大了很多,还毫不犹豫地上前几步,紧紧地从身后抱住了他,试图唤醒像是深陷在一场突如其来的噩梦里的西尔:“西尔!不要害怕。我在这里。”
他沉声强调着:“你的弗雷姆在这里。”
但没有用。
活了上千年的火焰巨龙,此时却完全猜不到心爱的小金龙到底在恐惧什么,在慌乱无措着什么。
但他能感觉到西尔身上源源不断地传递出来的极度不安的情绪——这是他从未见过的、一向总跟太阳一样明亮温暖的西尔冰冷阴沉的一面,也是让他的胸口传来一阵阵窒息般的疼痛的一面。
一向毫无畏惧的火焰巨龙,在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缓解西尔这时的痛苦情绪,甚至连反反复复的呼唤都得不到任何回应时,第一次感到了手足无措的煎熬与恐惧。
当他的余光落在另一枚被彻底遗忘在地上、眼看着就要失效的生命树果上时,几乎是本能地将它捡了起来,立即喂给了失魂落魄的西尔。
弗雷姆并不知道能派上多大用处:但他至少知道,这对龙族是有很大好处的,是绝对不会伤害到西尔的。
——它确实起到了效果。
小金龙在无意识地咽下那枚果实后,当场就陷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