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穿过屏风照在仆妇身上。
丽夫人被抓住双臂,强行拖下床榻。看到熟悉的两张面孔,昨夜的一幕重回脑海,她张口呼救,结果无一人应答。
“走。”
缪良转身离开寝殿,沿途无一人敢拦。
仆妇毫无怜香惜玉的心思,一左一右拖着丽夫人前行,使她伤上加伤,没多久就耗尽了力气,想喊都喊不出来。
一行人穿过宫道,沿途遇见各种目光。丽夫人狼狈不堪,被拖到南殿时几近昏厥。
砰地一声,她被抬进殿门丢到地上。
室内倏然一静,莺声燕语消失无踪。
妾夫人们看着地上的女人,见她满身伤痕,再无半分往日的光彩,嘲笑的心思消失殆尽,都在心头发沉。
一夜之间,丽夫人尊严扫地。
她们无法逾越的山峰,在公子珩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众人心思各异,殿内诡异的安静。
缪良向左右使个了眼色,立即有婢女上前搀扶起丽夫人,将她安置到空出的位置上。
琼兰殿的婢仆姗姗来迟,守在殿外不敢探头。此刻的他们如惊弓之鸟,比起做一名忠仆更想保住自己的小命。
隔壁殿中,林珩听人禀报,转头看向国太夫人,问道:“大母不担心父君?”
“前朝的事够他焦头烂额,丽姬不过是枚棋子,今日不丢,早晚也会弃到一旁。”国太夫人冷哼一声,起身说道,“人到齐了,走吧,去见见。”
“诺。”
林珩恭敬跟上国太夫人,始终落后她半步。
两人穿过廊下,出现
在殿门前。
妾夫人们听到声响,一起转头望过去。视线越过国太夫人,落在背光而立的黑袍少年身上。
苍白消瘦,俊秀中带着病态。
黑发束在脑后,一枚玉簪佩在发间。
唇无血色,愈发显得双眸漆黑,比墨色更浓。
同九年前相比,少年身量拔高,五官轮廓褪去稚气,仍存留几分幼时的影子。
环佩轻击,声音清脆悦耳。
国太夫人率先落座,林珩的位置就在她身侧。
这一幕落入众人眼中,妾夫人们不敢再迟疑,纷纷起身行礼。身旁的公子和女公子也遵循教导叠手弯腰。
阉奴和婢仆俯身在地,想到公子珩的凶名,都是头不敢抬。
丽夫人被拖拽一路,膝盖伤得更加厉害。她无法移动,只能忍受剧痛躬身,不伦不类的姿态显得格格不入。
“坐。”
国太夫人无视丽夫人,令众人落座。
“阿珩归国,祭祀日期已定。今日召你们来,提前见上一面,日后也好相处。”
国太夫人开门见山,一言点明嫡庶尊卑。
妾夫人们不敢有异议,同声应是。勋旧出身的几人更是面带笑容,话说得十分客气,接连献上金玉和绢帛。
“贺公子归国,还请公子收下。”
宣夫人言辞谦恭,自身位置摆得极正。她可不是丽夫人一般的失心疯,敢在公子珩面前自称庶母,纯粹是自取其辱。
“婢子也有心意送上。”
宣夫人是开端,嫣夫人等紧随其后。
眨眼时间,装有金玉的木盒堆成小山,五颜六色的绢帛看花人眼。
左班的妾夫人笑靥如花,同林珩相谈甚欢。右班则显得沉默,丽夫人不算,自珍夫人以下竟无一人准备见面礼。
“我也有礼物赠与诸位夫人。”
林珩拍了拍手,紫苏和茯苓带人入殿,送上提前准备好的玉饰,作为给宣夫人等人的回礼。
侍人穿梭殿内,手捧精美的锦盒。
婢女随后入殿,送上新的
茶汤。
一名婢女垂首走到林珩面前,放下杯盏就要转身退下。
林珩端起茶汤轻嗅,捕捉到混杂在其中的一抹药味,沉声道:“紫苏,茯苓,拿下。”
婢女见事情败露,飞身冲向殿门。
紫苏茯苓快如闪电,一同冲向婢女,袖中铜刺击出,当场贯穿婢女的肩膀和膝盖。
血花飞溅,婢女扑倒在地。
紫苏快步上前扣住她的脸颊,利落卸掉她的下巴。反手拔出扎在她肩上的铜刺,划断她的手腕和脚筋,动作干脆利落,一气呵成。
变故发生得太快,妾夫人们顾不得惊慌,匆忙将儿女护在怀中。
国太夫人看向林珩,视线落在他手中的茶汤上。
“有异?”
“大母,这茶汤味道不对。”
林珩朝婢女点了点,紫苏和茯苓立刻会意,将人拖到林珩面前。
婢女始终低垂着头,打定主意闭口不言。
林珩也没有审问的打算,单手钳住她的下颌,端起茶汤抵近她的唇边,作势要灌下去。
“茶汤中有什么,试试便知。”
婢女惊骇欲绝,拼命想要转头。
奈何徒劳无功。
滚热的茶汤灌入口中,顺着喉咙滑下,尽数流入胃里。
“带远些。”
林珩话音落地,紫苏和茯苓将婢女拖出一段距离,同时松开手。
婢女摔在地上,艰难地挪动身体,突然间发出干呕,涕泪横流。呕出的全是殷红的血,似朵朵红梅飞溅在地上。
“看来是毒。”
林珩拿起绢帕拭手,视线扫过殿内,逐一观察妾夫人的表情,在某一刻微顿,随即若无其事移开,笑道:“惊扰到诸位夫人,见谅。”
年少公子和柔浅笑,轻轻咳嗽一声,看上去十分无害。
妾夫人们却手脚冰凉,浑如置身冰天雪地。此时此刻,对于公子珩的凶狠,她们终于有了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