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国之大权。
短暂的惊愕之后,蔡欢心头涌出狂喜,随之而来的还有心悸和惶恐。
做梦都未曾想过的机会摆在眼前,她一时间惊喜交加,心头撞鹿。想到蔡侯,喜悦如潮水退去,脑中似有千万线头缠绕,复杂的滋味一起涌上。
"夫人以为如何?"林珩的声音再度响起。
蔡欢用力咬牙,唇上血痕未干,更添一抹艳色。
她坐正身体,缓慢抬起头,谨慎地看向林珩。迥异于曾经的风情万种,瘦削的脸颊染上一抹凌厉。“君侯为何助我?”
林珩有意扶持她,蔡欢并不怀疑。
出自怜惜?
她一个字也不会相信。
卢成沉默地坐在殿内,思量诸国形势,联系林珩所言,能窥出些许端倪。但他立誓为晋臣,如今以林珩臣子自居,自然不会轻易开口。
蔡欢鼓足勇气寻求答案,等待林珩的回答。
林珩单手撑着下巴,手指一下接一下敲击竹简,声音十分有规律,持续回响在殿内,如同落在蔡欢心头。
"夫人眼中,蔡侯与蔡国孰重?"“国重,兄长亦重。”蔡欢毫不迟疑,给出最真实的答案。
“夫人重亲情,蔡侯同否?”林珩浅笑出言,字字句句化成利刃袭向蔡欢,轻易戳破虚伪的表象,揭开她不愿承认的事实。
"郑灭时,蔡不愿出兵,也不曾派人接夫人归国。今纵容刺客潜入晋,行刺杀之事,无论事成与否,夫人都难以脱身。夫人为蔡侯尽心竭力,使得满朝皆敌。蔡侯可曾护你,为你辩解一二?"
蔡欢脸色发白,嘴唇抖了抖,未能说出一个字。
“刺客藏在入贡队伍中,无论背后之人是谁,蔡国必有瓜葛。入贡需经宗室,国君必然要过问。夫人是聪明人,果真不曾有丝毫怀疑?"
蔡欢垂下头,用力闭上双眼,强压住眼角的湿意。她何曾没有怀疑。
困在偏殿的几日中,她不断抽丝剥茧,线索逐渐浮出水面,对蔡侯的怀疑与日俱增。她只是不肯面对。
郑灭夫丧,唯有蔡能够让她依靠。
她的兄长却伪善阴险,在国内时推她同氏族交恶,自己藏在帘后,不曾
对她有半分顾念。刺客—事明摆着要以她替罪,取她性命之意昭然若揭。
“夫人是否想过,刺客是郑人,死士是郑人,事发之后,蔡侯大可以将事情推给郑国余孽,言夫人心怀仇恨,同余孽勾结,伺机入晋刺杀寡人。如晋问罪,还能辩称蔡侯因亲情所累,受到狡言蒙蔽,将一切推到夫人身上。”林珩语气平和,字里行间却隐藏刀锋。
说话间,他打开放在桌旁的木箱,现出数卷竹简。其中部分沾染污痕,皆是干涸的血迹。
"刺客和死士俱已招供,刺杀事成,死士必在馆舍内下毒,伪造杀人灭口,再给夫人添一件罪状。"
计谋歹毒之极,不给蔡欢留半条活路。
万万没想到的是宫宴封锁消息,甲士连夜包围馆舍,毒计未能实行,参与阴谋的死士全部落网。几番严刑拷问,一名死士受不住开口,其余人也陆续招供。口供内容触目惊心,从蔡欢离开蔡国那一刻起,便踏上了血亲为她铺设的死亡之路。
“夫人死在晋,国内氏族必然欣喜,蔡侯借此大得人心。污蔑夫人为罪魁祸首,背后之人便能置身事外,自诩将世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为此洋洋得意。"
林珩起身走到蔡欢面前,将一卷竹简递到她手中,合拢她的手指,轻声道: “夫人若不信,可以细观。"
“不必了。”蔡欢攥紧竹简,指甲刮擦捆绑竹简的绳子,在轻微的摩擦声中刮掉凝在绳上的血斑。
她深吸一口气,仰头看向林珩,深深望入对方眼底,好似坠入无尽深渊。
“君侯之意,欢已明白。”蔡欢收敛起心中苦涩,一字一句道, "欢愿为君侯驱使,唯晋马首是瞻。"
最后一个字落地,蔡欢向林珩稽首,恭敬俯身在地。林珩凝视面前的蔡欢,能看出她在微微颤抖,恰似锁链断裂,一夕间挣脱束缚,破茧成蝶。
“我不喜反复之人。”林珩蹲下-身,手指挑起蔡欢的下巴,单臂搭在膝上,唇角微勾,眼底却凝结冰霜, "夫人冰雪聪明,应知寡人之意。"
“我知。”强压下心中惊悸,蔡欢直视林珩双眼,不闪不避, “欢立誓,如违今日之言,天地不容,人鬼共弃!”
话音刚刚落下,忽有狂风袭来,荡开窗扇席卷室内。
冰冷的雨水飘入殿中,打湿青石铺设的地面。
烛光摇曳,暗影顺着地板延伸,顺着圆柱向上攀爬,触碰雕刻图腾的屋顶,边缘继续扩张,如一头凶兽盘踞头顶,张牙舞爪。
林珩审视蔡欢,半晌后松开手,笑意加深。“我信夫人是诚信之人。”"欢定不负君侯。"
蔡欢再度俯身下拜,冷汗湿透全身,心却逐渐安定,从嗓子眼落回到胸腔中,跳动得愈发有力。
"卢成。"
“仆在。”
"寡人授你中大夫,佩晋国金印。欢夫人归国之时,你随行入蔡,全力扶持她,助她执政蔡国。”林珩负手看向卢成,正色道。
“诺。”卢成叠手下拜,肃然领命。
待蔡欢和卢成分别起身,林珩召唤侍婢,令送上新鲜的糕点和茶汤。
时间过去许久,风雨仍不见减小。
雨落得太急,敲打声持续不断,却不使人焦躁,反而送来些许闲适和畅然。
在殿内用过糕点和茶汤,蔡欢被送回偏殿。除了她和卢成,入贡人员尽数下狱,馆舍内空无一人。与其返回驿坊,不如留在宫内。
卢成要绘制舆图,同样被留在宫中。林珩不仅授给他官职,更是大笔一挥将公牛氏的宅邸一分为二,将南面的屋舍和院落赏赐给他。
"谢君上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