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的时间,县大夫和主簿退出大帐。
同来时的紧张不同,两人面色微红,神色透出激动,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手中各捧着一只木盒,巴掌大小,金箔包裹四角,里面装有林珩赏赐的印章和铜牌。
“女公子乐开府,明岁就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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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大夫脚步飞快,主簿也是健步如飞,引路的侍人反而被甩在身后。一路小跑追上去,侍人心中充满疑惑,看向他们的眼神很是怪异。
两人一门心思离营,只为尽快回城。
奈何天不遂人愿,途经一座氏族营帐,帐帘忽然掀起,长袍高冠的赖白走出帐篷,背对火光而立,唤住脚步匆匆的县大夫。
“赖颀,慢行一步。”
若是旁人,县大夫可以装傻充愣,装作没听见。
赖白则不然。
身为赖氏旁支血脉,家主出面,他不能视若无睹。
至少现下不能。
“家主。”赖颀暗暗皱眉,转身时变换表情,压下不情愿,口出问候叠手施礼。
县大夫中途停步,主簿也不好独自离开,出于礼节,在赖颀身后向赖白拱手。
赖白两步走上前,亲自扶起县大夫,没让他继续弯腰。侧头向主簿颔首,态度亲和,使人如沐春风。
“我随扈君上,不想在此地见君。数年未见,不如入帐一叙?”赖白把住赖颀的手臂,笑着邀请对方进入营帐。
“家主见谅,颀实有要事,需尽快赶回城中,不能在营内久留。”看出赖白的用意,赖颀攥紧木盒,无论如何不能留下。若是不小心引来国君误会,之前的努力都将功亏一篑。
“哦?”赖白不置可否,笑容不曾改变,声音略有些低沉。
察觉到对方的不悦,赖颀咬了咬牙,索性扛到底,硬着头皮说道:“登城新增乡邑,山林野人迁入数百。之前连日大雨,犬戎蠢蠢欲动。为防其混入,需谨慎防范日夜盘查。吾为登城守,肩负重责,不能久在外。”
赖颀言之凿凿,并非全是托词。
赖白脸上的笑容逐渐隐去,目光落在他身上,眼底充满审视:“有犬戎潜入?”
“多名商人送回情报,暂无抓获。如此才需严加防范。”顶住压力,赖颀回答得滴水不漏。
事关犬戎和城防,他着急离开合情合理。
赖白没有继续阻拦。
“既如此,有暇再叙。”
“谢家主体谅。”
话落,赖颀再次拱手,和主簿一同转身离开,很快消失在火光背后。
赖白目送他远去,视线在侍人身上稍作停留,看到对面两座帐篷前闪过的身影,目光明灭,一言不发回到帐中。
帐内火光闪耀,赖信坐在屏风前,手中捧着一卷竹简。
他是赖白
() 的长子,日后将继任家主。虽也能文能武,在氏族郎君中却不拔尖。不比智陵和费廉在战场上崭露头角,也不如雍檀出使上京扬名天下,行事规行矩步,始终不显山不露水,看似平庸。
以赖氏在朝堂的地位而言,这份平庸不算缺点,反而恰到好处。
“赖氏根基浅薄,聪明绝顶未必是好事。不犯错,不自作聪明,懂得审时度势才能保家族长远。”
看清赖信的性格,赖白逐渐对他交托重任。这次随国君出行特地带上他,专为开拓眼界在身边教导。
赖信不负期望,一路行来多看少言,遇事见解独到,令赖白颇感欣慰,感叹后继有人。
“父亲。”听到声响,赖信放下竹简,起身行礼。待赖白落座,他亲自捧上茶汤。
茶汤微温,正好入口。
赖白持盏在手却不饮,看向下首的儿子,问道:“可有疑问?”
“父亲方才唤住赖颀,当真想询问大帐之事?”迎上赖白的目光,赖信开门见山,道出心中疑惑,“父亲行事素来谨慎,今日所为与平日判若两人,信实在不解。”
他了解自己的父亲,绝非鲁莽冲动之人。
赖颀身边有侍人引路,全程所见必要上禀。赖颀没有昏了头,定然会二缄其口,不对君臣奏对透露半分。
他都能看清的事,父亲岂会不明白。
既然如此,方才言行就值得推敲。
赖白没有马上为他解惑,好整以暇地嗅着茶香,接连饮下两口,细品苦后回甘,享受其中滋味。
“赖颀出身旁支,但有才。此前籍籍无名,如今得国君青眼,加官晋爵指日可待。我今日推他一把,结个善缘,日后你接掌家门,多一份人情有益无害。”
“人情?”
“不错。”赖白放下茶盏,向赖信剖析内情,“君上要用人,才干、忠心缺一不可。观君上有变法之志,重用之人忠心与否至关重要。赖颀遇我能守口如瓶,对他人更不会吐露半分,足见其忠。”
听到这番解释,赖信恍然大悟。
“父亲是故意为之?”
“正是。”
“若君上误会该如何?”恍然之后,赖信不免心生担忧。
“必然不会。”赖白摇摇头,告知赖信不必担忧。以国君之智,侍人上禀实情,马上就能猜出他的用意,“有狐氏叛乱之前,我曾受君上召见,投效君上甚早,否则也不会有今日地位。君上了解我的忠心,不会对此事生疑,日后还会奖赏。”
“父亲这般笃定?”
“当然。”赖白捻须而笑,坦然道,“君上知我弱点,牢牢攥于掌中。其权威彪炳,霸道治国,赖氏必忠心耿耿。我为家主一日,赖氏便绝无二心。”
赖信哑口无言。
父亲获取信任的角度出人预料,他日后执掌家门,要学的还有很多。
父子俩说话时,县大夫和主簿已走出营地。
侍人告辞折返,赖颀利落登上车辕。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