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震耳欲聋,仿佛要掀翻帐顶。声音传出帐外,引来西境诸侯关注。
“何事引得晋人大笑?”
诸侯接连派人打探,却无一人探出究竟。心中七上八下,满是疑团,在帐内来回踱步,眉心拧出川字。
不同于西境诸侯,公子路身在晋侯大帐内,清楚事情缘由,又亲眼目睹晋侯的强势,震撼非同小可。
“国书送入肃州,楚必大肆宣扬,四处散播风声。”
帐内的笑声告一段落,林珩抬手压下氏族的声音,双目环顾左右,道出接下来的安排。
“公子项占据先机,寡人便后发制人。”
“楚不遣使,仅派甲士递送国书。寡人亦不遣使,调甲士及胡骑入楚。”
公子项轻蔑无礼,林珩自然不会忍气吞声。礼尚往来,不仅要一报还一报,还要更进一步派胡骑入楚,沿途宣扬林乐拒绝公子项,将书信内容广告天下。
“胡骑?”帐内氏族皆是一愣。
“不错。”林珩颔首,指尖轻点一枚玉环,目光深邃,窥不出明确的情绪,“晋阳守北,有羌、狄逾千。其着晋服,学晋言,随军征战,然身份犹同野人。今次派其入楚,归来后许部落内附。”
话音落下,帐内陷入寂静。
林珩此举太过出人预料。纵观诸侯国,哪怕是与胡人杂居的许国,也是前所未见。
“君上,此举恐引来非议。”智陵开口道。
“非议又如何?”林珩微微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语气意味深长,“楚自称蛮夷,天下共知。今次先不守礼,寡人不过是有来有往。如其怒而发兵,正合寡人之意。诸位以为如何?”
氏族开始交头接耳,帐内短暂响起议论声。
片刻后,众人达成一致,赞成林珩的决定。
“君上英明!”
事情就此定下,林珩又下一道旨意,今日驻扎炉城外,明日启程归国。
依照原定计划,他会在炉城停留两日。无奈计划没有变化快,楚国神来一笔,打乱了他的安排。
此前蔡侯吞金而死,蔡国的使臣进入上京,关于蔡侯是自戕还是为人所害,天子一直没有给出交代。
林珩本意带兵入上京,借大觐质询天子。如今变故突生,为提防两国突起战事,行程也要拖延。
“明日大军开拔,派人告知诸位国君。”
“诺。”
马桂下去安排人手,晋国氏族鱼贯退出大帐,为明日启程做准备。
众人心知肚明,女公子乐的书信送出,两国之间再无回旋余地。除非奇迹发生,一场战争不可避免。
晋人尚武,从不畏战。
楚乃晋国大敌,两国军力在伯仲之间,数百年间烽火不息。
此前楚有铁器,晋甲勇猛却在武器上逊色,屡次在战场上吃亏。如今晋也有了铁,并且陆续发放军中。这一次开战,胜负全靠各自本事,楚再不能仗恃兵
器之利。
“烈公在时(),晋与楚战★(),我父被铁箭所伤,战死沙场。今次再与楚战,我必要为先锋,让楚人血债血偿!”田婴愤然道。
“战起,必挫楚锋锐。”冯胜走在田婴身边,与他同仇敌忾。
智陵和费廉结伴而行,距离前方两人不远,不免听到这番对话。
新军连战连捷,战功卓著。智陵和费廉的资历不及三军将官,却渐有后来者居上的势头。
听到田婴所言,两人对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的打算。
一旦与楚开战,他们都对先锋当仁不让,势必要争上一争。
氏族们三三两两走远,公子路留在最后。他的帐篷距大帐极近,相隔不过十余步。不需要侍人相助,他自己也能推动轮椅往返。
轮椅压过地面,木轮碾碎干结的土块,发出吱嘎声响。
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公子路没有忙着掀起帐帘,而是好奇地循声望去,就见两个面生的男子从车上跳下,各自捧着一只木盒,急匆匆向大帐跑来。
从冠履和衣袍推断,两人应为晋国氏族。跑到近前时,公子路看到两人悬在腰间的金印,知晓他们的官职都为中大夫。
观其风尘仆仆,长袍下摆沾有泥土,一个猜测浮现脑海,公子路微微眯起双眼。
方圆数百里地势险峻,多悬崖峭壁,莫非他们进了山?
目的为何?
公子路心生怀疑,凝望两人的背影,直至他们进入大帐,目光迟迟没有移开。
向寻和淳于简察觉到他的视线,但没有放在心上。两人抱紧怀中的木盒,沉甸甸的重量,如同身怀巨宝。
“参见君上。”
进入大帐后,两人俯身行礼,同时打开木盒,展示出放在盒中的矿石。
“君上,臣不负使命,在山下寻到恶金!”
早在抵达炉城当日,淳于简就猜测此地有矿,向寻也是一样。
在林珩去往颍州的日子里,两人结伴搜寻山脉河谷,在野地里风餐露宿。功夫不负苦心人,在一处光秃秃的山坳,他们终于有了发现。
恶金!
如所料不差,整座山分明就是一座恶金矿!
两只木盒并排摆在地上,盒盖掀起,里面躺着大小不一的矿石。样子很不起眼,却是楚国强势崛起的根源所在。
林珩亲自扶起两人,把住两人的手臂,笑道:“君有大功,爵升两级。”
“谢君上!”两人喜不自胜,当即下拜谢恩。
“我明日启程归国,炉城需有人驻守,主持开矿事宜。二位谁愿意留下?”林珩继续说道。
自从投效晋国,向寻和淳于简一直共进退,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突然间要分开,两人都感到不习惯。可他们也清楚,以两人的官职爵位迟早要有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