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宫侧殿,风过廊下,呜咽作声。
铜锁开启,锁链垂落地面,发出一阵脆声。
房间内的三人心中一惊,同时抬头望去,只见门轴转动,闭锁许久的殿门正缓慢推开。
明光投向殿内,在地面铺开明亮的剪影。
光影持续延伸,至台阶前终于停住。
台阶上设有一面屏风,屏风前的桌案掀翻,王子典、王子盛及王子岁聚在一处,仍穿着宴会当日的长袍,发髻散乱,满面怒色。
怒容背后隐藏彷徨。
王子肥下毒谋害天子,反污蔑王子害,以卑劣手段杀兄。更将他三人囚禁宫内,断绝与外界的联系。
这段时日以来,三人从愤怒到惊惧,进而生出仇恨,情绪大起大落,濒临疯狂乃至绝望。
他们困在方寸之地,不知天子病情,也不知城内状况,日夜回想宫宴场景,对王子肥恨入骨髓,只想将其碎尸万段。
王子典和王子盛赤红着双眼,动辄破口大骂,甚至口出诅咒,诅咒王子肥不容于天地,被鬼神所弃。
王子岁年纪最小,性情却相对沉稳。
在两名兄长怨恨咒骂时,他总是在侧耳细听。遇到对方问起,他也不加隐瞒,直言道:“未有礼乐。”
“礼乐?”
“宫宴至今不曾朝会,没有册封太子,也无天子禅让。”王子岁说话时语气平淡,全不似两名兄长的愤怒,平静到近乎阴沉,“礼乐不起,仪式不举。虽不知原因,但我能够断言,肥兄尚未如愿。”
“他怎配称兄!”王子典和王子盛恨透了王子肥,对王子岁的称呼极其不满,对他的分析倒是十分满意。
无论他们能不能出去,也无论接下来要遭遇什么,只要王子肥无法称心如意,足以让他们短暂开怀。
这一日,天气格外好。
碧空万里,湛蓝明净,不见一丝流云。
侧殿门窗紧闭,铜锁把守,阳光仅限于廊下,无法落入室内。
三人坐在屏风前,郁色和苦闷显而易见。
囚禁的日子极其煎熬,纵然是沉稳的王子岁也难免心生烦躁,似有困兽挣扎咆哮,意欲挣脱锁链冲出牢笼。
不承想,紧锁的殿门突然开启。
门扉向内敞开,阳光落入殿内,三人习惯了昏暗,抵不住突来的明亮,不由得双眼刺痛,眼底的血丝更加明显。
几道身影出现在门前,背光而立,一时看不清他们的面容。
“王子安好。”在三人的注视下,为首之人迈步走入殿内,在台阶下对三人叠手。
“你是……”王子典皱起眉,打量着对面之人。
绢袍皮冠,腰间没有官印也无玉饰,仅佩一把长剑。从衣饰判断,此人并非宫人,更肖似贵族豢养的门客。
他为何现身王宫,出现在他们面前?
“仆名尢厌,家主喜氏。”不需要三人继续猜,尢厌主动亮明身份。
“喜氏,中大夫喜烽?”王子典脱口而出。
喜烽身份特殊,且喜女颇为受宠,王子典对这对兄妹印象极深。回想宫宴当日,喜烽助王子肥谋逆,他的脸色就是一沉。
“你来作何,莫非要杀了我们?”王子典说话时,王子盛和王子岁没有开口,皆对尢厌怒目而视。
“仆不敢。”尢厌神色如常,口称惶恐,表情却淡定从容,半点不见慌乱。他语气平和,耐心对三人解释,“日前执政派出飞骑,扬言王子肥犯上作乱,意图谋权篡位。晋侯发檄文,召天下诸侯勤王,出兵讨逆伐罪。”
“你说什么?!”王子典神情突变,激动之色难掩。
王子盛和王子岁也瞪大双眼,情绪剧烈起伏,精神振奋肉眼可见。
“诸侯起兵,至上京勤王。”尢厌咬字极重,一改方才的淡然,目光深邃,透出无尽的深意,“今日大军兵临城下,不到半个时辰就破城防,现下应已穿街过巷。不出意外地话,随时将至王宫。”
似为验证他的话,殿外突然传来巨响,一声接着一声,好似闷雷炸裂。
王子典三人顿时一惊。
“什么声音?”
尢厌似也感到惊讶,侧耳听了片刻,心中了然。
“撞门声。”
“什么?”
“如仆方才所言,诸侯大军入城,应是在撞宫门。”
撞宫门?
王子典愕然当场,王子盛不敢置信。王子岁腾地直起身,表情中浮现阴霾。假如尢厌句句属实,诸侯先破城门,随后又撞宫门,不消多时就会冲入王宫。
诸侯拱卫天子,本该是上京屏障。这一刻却在冲撞宫门,持戈矛冲向大殿。
王子岁突然心生迷茫。
讨逆伐罪,难道不该派遣使者,依礼陈述王子肥的罪状?
诸侯却这般不管不顾,直接挥师入城。
莫名地,他心中升起恐慌,脚下虚软,好似随时将跌落万丈深渊。
失重感骤然袭来,惶恐和惊惧包裹住他。王子岁猛攥手指,在刺痛中回过神,额头已经爬满冷汗。
“岁,你没事吧?”王子盛发现异常,担忧地看着他。
“无事。”王子岁摇摇头,尽量将可怕的想法甩掉,脸色隐隐分发白。
王子典的注意力仍在尢厌身上,心中充满警惕,口中直言不讳:“勤王大军入宫,王子肥断无生路。喜烽与之同谋,也将死无葬身之地。你此时来见我们,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仆对王子并无歹意。”尢厌不慌不忙,收回望向门外的视线。目光与王子典相遇,又移向王子盛和王子岁,微笑道,“恰恰相反,是有好事要与三位王子商议。”
“你乃喜烽门客,言对我等无歹意?”对于尢厌的话,王子盛嗤之以鼻,半个字也不相信。
王子岁拦住他,抹去额角的汗,凝视台阶下的尢厌,认真道:“喜烽要与王子肥割席?”
此言一出
(),殿内骤然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