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婉月常常出门赴宴,跟京城大半的贵夫人们都熟,而且她人性子好说话,在夫人圈中人缘极好。
才走到门口,就有人起身打趣: “宋夫人,还以为你掉沟里了,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戚婉月道: “我若是再不来,你是不是就要去请张大人了?”
张大人是顺天府府尹,平日管的就是京城治安,而这位夫人正是张大人之妻廖氏。她话落,旁的夫人笑起来。这一笑,气氛竟是比适才跟俪阳长公主说话时还热络,也更轻松自在。
俪阳长公主笑容僵了僵,盯着款款而来的妇人。
她一袭流彩飞花长裙,配了件白底绿萼梅披风,衬得她肤白艳丽。身段丰腴,身姿婀娜,走路时散发出的那股子柔媚端庄耀眼得很。
戚婉月她自然也认得,以前还未出嫁时,大家都是京城的贵女,抬头不见低头见。不想,这么多年过去了,戚婉月保养得还像二十出头的女子似的。
比她年轻不止一点半点。
适才那些夫人赞美入耳的话,再品咂起来,竟变了滋味。
而俪阳长公主不知的是,这些年戚婉月活得自在。有宋组白十年如一日宠着、哄着,女儿也乖巧听话,事事顺心,她自然就养得年轻。
同样心生嫉妒的,
还有俪阳长公主身边的玉敏郡主。
在宋家这对母女没来之前,她们是众星捧月,可这对母女来了之后,短短片刻,就将大半的风光抢了去。
她视线不由自主落在戚婉月身边的少女身上。
阿黎今日着了件素缎长裙,头上的发饰也简单,倒有几分不争不抢的意思。不过她本就长得好,香肌玉肤,眉目娇俏,再加上身上那股子淡淡的书香气,竟显得高雅矜贵。
跟玉敏郡主站一处比起来,她更像皇家出身的人。
此前有夫人说了句“郡主一来,将京城的贵女比了下去”,彼时玉敏郡主还暗暗得意。可这会儿,她自己都觉得输了一大截。
玉敏郡主扣弄手指,暗暗后悔今日穿得过于隆重。为了显示她的尊贵,她衣着明艳,珠宝首饰竟挑贵的戴。可此时瞧见宋槿宁,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土。
在南陵,她平日就喜欢这么打扮,而且南陵的女子也喜欢华丽的衣裙首饰。
但她忘了,京城住着各样的贵人,华丽贵重的东西旁人已经屡见不鲜了,穿衣打扮都取一个巧和新意。
而阿黎这一身,乍一看简单,可若仔细瞧则会发现,从头到脚精致非常。“俪阳,多年不见,你竟还是这么风采迷人。”走进花厅,戚婉月道。
大家还未出阁时,在闺中便是互称名字。这会儿戚婉月率先称呼,不仅不显得无礼,反而让人觉得亲切。
她这般给脸面,俪阳长公主面上的笑这才好了些。
“早就盼着见你了,快坐!”她说,然后看向她身旁的少女: "想必这位就是四姑娘了吧?"
阿黎端正地福了福: “见过长公主。”
“果真是个乖巧可人的,连我见了都喜欢。”她故意问: “可配了人家?若是不成,今日来了许多世家公子,阿月不妨留意留意。"
她话落,夫人们皆停下来。
在京城,谁人不知宋家的四姑娘跟睿王府定了亲?俪阳长公主这话是真不知还是故意给戚婉月难堪。
戚婉月却从容道: “已经定了,多谢你好意。”
"哎呀,居然定亲了?”俪阳故作不知道: “我见你带她来赴宴,还以为………"
/>今日来赴宴的公子小姐们,都是还未婚配的,而且人人都清楚俪阳长公主设宴目的为何。她故意这么说,无非是让人觉得戚婉月不知轻重,带着定了亲的女儿前来赴宴,是想做什么?俪阳长公主稳稳坐着,全然不提她点名道姓让戚婉月携女儿前来吃茶的事。戚婉月面上笑意淡淡,没说话。
花厅内,气氛有片刻的尴尬。
很快,有位夫人出来打圆场,说: “今日长公主设宴,连天气都变好了,可见我们都沾了公主的福气。我适才见园子里的菊花开得煞是好看,不如让小姐们都去瞧瞧。"
俪阳长公主道: “说得是。”
她吩咐女儿: “敏儿,带小姐们去赏花吧,你们小姑娘杵这估计也觉得无趣,倒不如自己去说体己话。"
玉敏郡主福了福,领着各家小姐们出门。
也不知是她故意还是怎么,她将广安侯府和长兴侯府的小姐领在前头,而将阿黎落在后面不闻不问。
阿黎平日在静香书院读书,鲜少跟这些贵女相处,本就算不上熟络,这会儿有玉敏郡主刻意疏远,她走在后头看起来像是被人排挤了似的。
不过人群中,她还是瞧见了个熟悉的身影。苏慧。
东平侯府也收到了帖子,而且苏慧还未定亲,自然也随母亲来了。
阿黎看过去时,苏慧早已将视线收回去。
苏慧的情况跟阿黎一样,长年在静香书院读书,鲜少跟这些贵女打交道,是以这会儿也没什么人跟她说话。
于是,莫名其妙地,两人走在了一起。
苏慧嘲讽她: "你不是定亲了?还来这做什么?"
阿黎不遑相让: “听说你也快了,不也来了么。”
苏慧猛地扭头盯着她: "你听谁说的?"
"还用听谁说吗?京城就这么点大。"
像是觉得被昔日死对头看笑话了似的,苏慧脸色难看得很,竟是不说话了。这厢,两人在后头针尖对麦芒。前头,玉敏郡主们边赏花,也边小声讨论。
"宋槿宁来赴宴,容世子知道吗?"提起容世子,玉敏郡主竖起耳朵听。
"对啊,她来做什么?&#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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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计是想出风头吧,你没见她今日的打扮将我们所有人都比下去了吗?”
虽然不服气,可这位贵女不得不承认: “她身上穿的素雪官缎,京城拢共就没几匹呢,我听说宫里的娘娘想要都买不着,襄阳侯府怎么会有?"
另一人道: "这有何稀奇?襄阳侯府没有,睿王府还没有吗?"此话一出,旁人点头: “也是,容世子宠她,什么好的没有呢。”谁人不知睿王府财大气粗?睿王府有的东西,宫里还不见得有呢。
事实就是这么残酷!宋槿宁就是这么令人嫉妒!
玉敏郡主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想起此前在宫里见到容世子时,他态度清冷淡漠。彼时宫女说他对谁都这样,包括襄阳侯府的宋槿宁。
可今日听她们这样说,怎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迟疑了会,她试探地问: “我才来京城,不知京城的事。你们说容世子待宋家四姑娘好,可是怎么个好法?"
"呀,这事可就有得说了。"其中一个贵女原本就想讨好郡主,此时得了机会,巴巴地将所知道的说出来。
“宋槿宁跟容世子从小就定了亲,两人关系亲厚。这容世子小时候就把宋槿宁宠得跟眼珠子似
的,这些年不仅没淡,反而变本加厉。就说前些时候静香书院马球比赛吧,他不仅丢下政务跑去看,还众目睽睽下帮宋槿宁系袜带….."
“宋槿宁要什么他都给,平日用的、穿的、玩的,哪样不是送最好的?除了天上的月亮给不了,其他都不大差了。"
最后,她忿忿问: “你说宠不宠?”
玉敏郡主: "………"
她心口堵得很。
不着痕迹地转头看了眼宋槿宁。这会儿她跟另一个贵女站在一处,两人也不知说了什么话,另一个贵女面色些许不虞。
须臾,玉敏郡主又问: "不是说容世子为人清冷吗?"
“是啊,”那贵女说: “那也要看对谁了,容世子待旁人是不大热络的,可待宋槿宁是真没得说。算了,不说她了,说一次我就羡慕一次,怪不痛快。"
玉敏
郡主也不痛快!
她还想嫁容辞呢,哪听得旁人说宋槿宁各样的好?她说: “我看你说得也不全然,若容世子样样宠宋四,怎么她头上的发饰简单得很?”
“郡主有所不知,宋槿宁头上那支珠钗看着不华贵,可做工极好。据说是从海外什么波斯国来的,锦翠阁只有那么一支,容世子花重金买下了。"
玉敏郡主不死心,又道: “我听闻容世子才华出众,十岁便破格入国子监,入仕十年间,政绩斐然。这样大才的人,喜欢的女子必定也是有才气的,宋四看着就普通,哪里能入他的眼?"
“嗨呀!难怪郡主才来京城不知。”另一人道: “提起这个,就可气人了!”"什么?"玉敏郡主期待。
“京城有个静香书院,堪与国子监比肩,放眼整个京城能去静香书院读书的贵女五根手指都能数得出来,偏偏这其中就有宋槿宁。"
“她不仅是静香书院的学生,学业还拔尖,听说拜名家大儒介白先生为师。更可气的是,她每年作诗都能拿头筹,居然将我们这些贵女都比得干干净净渣都不剩。我娘每回训我都拿宋槿宁做例子,你说气不气人!"
…… …
玉敏郡主笑容僵硬,不想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