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容辞抬脚:“朕去看看。"
所幸他今日不忙,去看看她也好。
崇文馆里有许多修撰书籍的史官,这些人官阶不大,平日也不参与朝政,是以鲜少有机会见到皇上。猛然得知皇上过来,个个吓得出门迎接。
修撰官们一辈子跟书打交道,也不懂那些溜须拍马的奉承,叩拜后,皆局促地站着,一时不知崇文馆发生了何事竟让皇上亲自过来。
杨学士额头冒汗,战战兢兢上前询问:"不知皇上前来有何指教。"
容辞是来找阿黎的,但也不好直接开口问阿黎,是以惯常地寒暄了两句。只把杨学士寒暄得腿脚发软,一边应付皇上的问话,一边寻思最近哪里出了岔子。
直到最后,皇上问: “皇后娘娘在哪个馆?”
如此一听,杨学士才恍然明白过来。
原来是来寻皇后的。
他早就该想到,皇上平日不踏足崇文馆这样的地方,今日突然过来还能是为什么?
杨学士暗暗庆幸,忙回道: “皇后娘娘不与下官们在一处,而是单独在史经阁
。”
阿黎身份特殊,不想搅扰旁人做事,是以每回都是静悄悄去史经阁,偶尔遇到些问题才会派人来请杨学士去商讨。
杨学士问:“可要下官去通禀皇后娘娘?”
然而话才落,就见眼前明黄的龙袍已经走远,一众修撰史官立即恭敬地跪送。容辞到了史经阁,将人挥退,独自进门。大殿内入目皆是书架,书架上分门别类地陈列了各式各样的书。
高大的书架挡住了许多天光,使得殿内有些昏暗。容辞细听了会,隐约听见轻微的动静,他朝那声音走去。
沿着几排书架往里走,再往右拐,终于在角落的地方见着人。
阿黎坐在齐人高的木梯上,正在埋头翻书,察觉有人过来还以为是宫女,头也不抬吩咐: “莲欣,将笔递过来。"
容辞转身扫视一圈,在不远处的桌上看见笔墨,于是走过去提笔蘸了点墨又走回来递给她。阿黎伸手来接,够了会没够着,扭头一看见是容辞过来,愣了愣。容辞将笔递给她: "怎么坐上头去?"
“我找书呢,”阿黎说: "发现这里编号弄错了,就改一改。""编号弄错让旁人重新整理就是,你坐上头修改太危险。"
容辞张开手臂: "下来。"
他背对着光线,整个人笼罩在昏暗中,可也不知从哪来的一束光恰巧从侧面透过来,投在他左边的脸上,映出他眸子里温柔的笑。
这一刻,阿黎恍惚回到五岁时,她跟同窗钻狗洞去隔壁戏楼听西厢记,恰好被容辞抓了个正着。
彼时,容辞也是这般背光而站,深邃的眸子里含着些东西,由于她当时太过紧张而没去看那东西是什么。
可今日这么一瞧,她突然明白件事。从小到大,容辞待她就十分宠溺,眼里永远含着温柔的光。容辞见她愣神,问:“想什么?快下来。”
"容辞哥哥,"阿黎也笑起来: “我突然发现一件事。"“什么?”
阿黎说: “容辞哥哥从小就待我好,是为何?”
她问得突兀,容辞也怔了怔。他走过去两步跨上木梯,视线与她持平。"为何这么问?"
“我就是好奇啊,&#3
4;阿黎说: “我也常常听旁人说容世子最宠宋四姑娘,可我不明白呢,难道是因为我们从小定亲?"
在京城,定娃娃亲的人家不在少数,但后来要么退亲,要么成婚后夫妻不和的也有许多。容辞望着他的小姑娘,温声道: "不是因为定亲。"
"那是因为什么?"
“阿黎,"容辞缓缓问: “你可相信缘定三世?”阿黎眨了眨眼,茫然。
容辞说: “其实我们前两世也是夫妻。”阿黎笑起来,像是觉得他一本正经说这样的话很有趣,她笑得肩膀微微颤抖。
"真的?"
“嗯。
"那我前两世是怎样的呀?"
"前两世……”容辞停了下,说: “我们白头偕老,夫妻恩爱。"
阿黎唇边的笑愈加大,伸手调皮地捏住容辞两颊: "这可是容辞哥哥梦见的?"容辞也跟着她笑起来,点头。
阿黎又问: “那你可梦见以后?也就是下辈子,下辈子,我们还是夫妻吗?”她话落,容辞眸色些许黯然,连声音也低哑起来。
“我不知道。”他说。
若是可以,他想生生世世都跟她做夫妻,可他没有生生世世了。
曾经她病危,廖慧大师让他拿重要的东西换。他以为重要的是帝王权势,却不想,他身上重要的东西并非权势,而是轮回。
彼时廖慧大师道:“这世间极少人有十世命道,殿下却是其中之一。殿下乃天地华盖命格,十世轮回,十世帝王,你可愿以此来换?"
容辞毫不犹豫回答: “愿。”
没有阿黎,一世他都觉得漫长,更何况十世?
若无缘生生世世做夫妻,那至少,他要好好珍惜这一世情缘。不求长世富贵荣华,只求今生白头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