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朝默喉结滚动了两下,说:“既然你不爱他了,那么下周我的生日,能不能邀请你和我一起共进晚餐?”
男人气息微喘,好像是有些心急了。
宋斯宁沉默的看了他片刻,说:“我没有时间。”
江朝默又说:“斯宁,我的生日可以等你的时间。”
宋斯宁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新奇的说法,他低下头笑了一声,缓缓的转过身,手扶着扶手走上楼说:“再看吧。”
仅仅是“再看吧”,也不是宋斯宁答应他的话,但是江朝默还是愣住了。
这是这么年以来宋斯宁第一次松了口。
而后江朝默看着宋斯宁的背影笑了。
回到家里,宋斯宁先进浴室里洗了个澡。
可能是因为他才吐过身体无力,也可能是因为热水调的太高了,他犯了低血糖,差点晕在洗手间里。
他草草的裹上了浴袍,扶着墙艰难的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心脏跳的厉害,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宋斯宁坐在沙发上,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撑着沙发,闭上眼睛竭力的想要忍过这眩晕感。
然而他这次晕的厉害,刚刚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恶心感又席卷而来,宋斯宁立刻拽过茶几l旁边的垃圾桶干呕了几l声。
胃里的东西都吐过了,没有可以吐的了。
倒是眼泪流了出来。
宋斯宁弯着腰,按着肚子的手慢慢的松开,擦了擦眼
角的眼泪。
除了这种生理性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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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到他已经忘记上一次哭是几l年前。
可能还是十八九岁的时候吧。
那时候年轻不懂事,太娇气了,爱一个人就全心全意的依赖他信赖他,结果差点将命都交了出去。
太傻了。
宋斯宁喉结滚动了两下,拿起茶几l上的暖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
茶几l下面有一个药箱,宋斯宁将药箱拿了出来,里面放满了各种各样的药。
他在里面挑了四五种药盒,又在每个药盒里面拿出来了两三粒药丸。
零零总总一大把的药,全部都吃下去。
他有时候都觉得他不用吃饭,每天吃药都能吃饱。
吃的药里面有胃药,宋斯宁又喝了一杯热水暖肚子,可是还是觉得胃里面好难受,又烧又冷的。
烧是因为喝了酒,又吐了,胃酸烧的难受。
冷是因为他体寒,肚子就没有暖和的时候。
连带的腰都在疼,有些直不起来,宋斯宁的手捶了捶腰,站起身走进卧室。
卧室的床柜里不光放着各种各样的药,还有暖贴。
这种东西很方便,薄薄的一片,只要撕开贴在身上就可以发热。
宋斯宁经常睡到半夜胃不舒服,自己又起不来冲热水袋,这是最便捷的东西可以让他暖和一点。
宋斯宁给肚子上贴了一片,腰上贴了一片,捂着肚子缩进被窝里睡觉。
他身体不舒服,又吃了药,没有一会就昏昏沉沉的。
这个时候手机响起来一声震动,宋斯宁身子动了动,眼睛很沉,可是他还是很努力的睁开眼睛拿起手机看了看。
上面是江朝默发来的短信。
——你吃了药明天不能开车,我早上去接你可以吗?
手机上的彩光映在宋斯宁的脸上,宋斯宁的眼睛紧盯着这一行字,眸色黯了黯。
然后他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
——好。
-
晚上十一点,祁方焱来到车队。
八年了,之前的振和车队也开到了东城。
他们的条件变好了,早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在破厂房里的野鸡车队,而是全国名列前茅的顶级车队。
他们可以在东城最好的赛车场地里训练。
这里有室内的赛道,空调一十四小时恒温,车队里的人更不用再在那个破厂子里热的中暑,冷的跺脚。
不仅是如此,人也变了。
之前振和车队的老板,老郑,得了一个大胖孙子和一个大胖孙女,每天在家里接送孩子上下学,隐退了。
还有之前喜欢过祁方焱的莫兰兰,也已经结婚,上一次听见她的消息还是曹应随口告诉祁方焱的,她怀孕了,估计现在孩子都两三岁了。
至于李敞,他留在明城继承家业,毕竟是李家是个大家族,但即便是如此他和祁
() 方焱闻南赫还是坚持保持着半个月必须一聚的传统美德。
还有车队里的其他人,也多半都回归了正常的生活。
毕竟赛车的这条路,一般人很难走到巅峰。
年少的时候疯狂疯狂就算了,等到一个个长大了,也都意识到生活安稳的重要性,都走了。
现在振和车队的老板是曹应。
他就是那千分之一有天赋的人,成为了国内外出名的赛车教练,带着振和车队里一群的精英车手不断在国内外打比赛,多次出现在国际新闻上。
至于当年为了他甘愿隐退在幕后的柳笛,两个人也已经分道扬镳。
柳笛成为了一个英语老师,也成了家,在明城过着平凡的生活。
曹应却没有成家,一生的心血都放在了赛车上。
祁方焱来到这里的时候最后一班的车手正好训练完,在收拾东西。
猛虎站在场地里刚解下头盔就看见了祁方焱,他拿着头盔迎着祁方焱走来,给祁方焱击了一个掌说:“小祁,今天怎么来了?”
这么多年,只有车队里的人还会叫祁方焱小祁。
祁方焱恩了一声,说:“没什么事,想来跑跑车。”
“那走啊,我陪你练练。”猛虎说。
“走。”祁方焱说着就要去拿头盔,猛虎拦住了他说:“这室内跑着没意思,都是给小孩儿玩的,咱们去场外跑。”
祁方焱也觉得场内没意思,他应了一声,换上机车装也来到了场外。
振和车队的场地很大,分室内和室外。
室外的场地有四个篮球场那么大,有各种的转弯和坡度,用做车手的日常竞速训练。
得知祁方焱来了,曹应也出来观看两个人的比赛,充当发令员。
随着一声枪响,两辆赛车就像两道闪电一样在道路上飞驰。
就像是当年一样,两辆车不分上下,你追我赶,比赛激烈。
然而和当年又不一样的是,这次到了后半程祁方焱明显比不上猛虎了。
猛虎的后劲很足,不论是转弯还是过坡度都处理的十分完美,祁方焱跟在他的身后,在转弯的时候总是慢了半拍。
最后猛虎比祁方焱足足领先了十五秒闯过了终点。
下了赛场之后,两个人脱下头盔。
祁方焱的头发被汗湿贴在额头上,身穿一身红白的机车服,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一十七岁的人,和十八岁那年站在赛场上一样的青春帅气。
祁方焱走到场外,拧开一瓶矿泉水喝了几l大口。
他满身大汗,风这样一吹,才感觉心口撕裂的疼痛感稍稍被转移了一些。
猛虎拍了拍祁方焱的肩膀说:“之前你说你跑长程赛道不行了,怎么现在跑短程的也生疏了?”
祁方焱一只手握着左肩膀,抬手活动了活动,说:“经常不练,怎么可能比得上世界冠军?”
猛虎哈哈笑了一声,指着祁方焱说:“你要是八年前输
给我,再这样说一句恭维我的话,我准乐开花,但我现在只为你感到可惜,你可是个百年难遇的好苗子啊。”
祁方焱沉默了几l秒,低声笑了起来说:“没什么好可惜的,我既然选择这条路,就注定和赛车没缘分。”
猛虎叹了一口气,又半开玩笑的说:“也是,这样也挺好,你要是还走这条路,估计这个世界冠军就轮不到我了,我就天天在家发愁既生瑜何生亮了,哈哈哈哈。”
两个人哈哈一笑,走到了场外。
祁方焱一般只要是晚上来,必然是心情不好,曹应早就点好了烧烤外卖,又买了一大箱子的酒,打算大家不醉不归。
猛虎又喊了几l个车队的人,一起来吃。
吃饭中大部分的话题都围绕着赛车。
赛车是这里每个人的梦想。
那些男人的嗓门很大,吵着闹着,但是都是为了自己梦想而争论,脸上的表情也都淳朴真挚。
酒过三巡之后,祁方焱不想再听赛车的事情。
他从酒桌上站起来,拿起一瓶啤酒走到赛场的边缘,单手撑着栏杆翻身进赛场,望着眼前的赛场出神。
风吹拂起他的额发,他后背倚着栏杆,喝了好几l口酒。
这时候身后传来脚步声,曹应走到他的身后,双手撑着栏杆,也看了一会,声音淡淡的说:“我听李敞说,宋斯宁回来了。”
祁方焱笑了一声说:“消息真快。”
今天晚上宋斯宁才出现,闻南赫就已经将这个事情告诉李敞,李敞又告诉了曹应。
真快。
曹应没有应祁方焱的这句话,而是又问:“他订婚了?”
祁方焱望着远处的赛场,目光沉沉的没有说话。
曹应却不在意,他喝了两口酒说:“所以这就是你今晚到我这里的原因?”
祁方焱沉默了一会,低声说:“人总要找点安慰,只有咱俩同病相怜。”
曹应一听,笑了起来。
他笑了好一会,才点了点头说:“那你可算是找对人了。”
曹应点了一支烟,又递给祁方焱一只。
两个人就站在这里,不着目的的望着前方,吸着烟喝着酒。
等到那只烟快要吸完,祁方焱深吸了一口气,仰头望着天,有些感叹的说了一句话。
“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听话过,唯一的一次,就是放弃了宋斯宁.......”
空气中寂静了几l秒,曹应问他:“人家现在要结婚了,还是和一个男人,你后悔吗?”
祁方焱侧过头,望着曹应问:“你后悔吗?”
曹应一怔,笑着摇了摇头说:“我不后悔。”
祁方焱看了他一会,低下头将手中的烟扔在地上碾灭,他也笑着摇了摇头。
半响,他压低了声音说:“可惜,只差一步,就只差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