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逃跑了,周围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内安静下来。
相反,先时还有些懵然的百姓们,在此时,终于迟滞的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于是,惊呼声,尖叫声,便在这时候,争先恐后的响起来。
原本大家为了浴佛节目睹圣人拜佛而争相赶早来占据的位置,此刻又成了他们摒弃恐惧的位置,人如波浪,一重一重地向外拍打。
中间也不知有多少个柔弱年迈的百姓,便这样被挤到了下边,再也没能站起来!
“公主、公主,你没事吧?”
这时候,元观蕴的耳旁也响起了熟悉的嗓音。
一向带着点甜蜜的嗓音里,这回哆哆嗦嗦的发着颤,他的目光从人群处偏移,移到了尹问绮脸上。
只见尹问绮原本健康白嫩的脸色,此刻骇成了一张白纸,那光洁的额头上,更布满了冷汗,虽然抬手去擦,却仿佛怎么也擦不干净。
虽正对着元观蕴说话,但其目光真正停留的位置,也不是元观蕴。
尹问绮的目光也在游移,游移于金佛下的黑色物质上。
“这东西会爆炸的……”
又游移于激动推攘逃跑的百姓处。
每看到一个人倒下去,他眼中的担忧就更深一点。
幸而这时候,圣人与那些王宫贵胄所在的位置,在意识到刺客逃跑,危险远去后,终于稳住了脚跟,虽还有些惊魂未定,但虞汝晦已经开始厉声喝着要周围的那些侍从护卫,都分散出去,疏散百姓,维持秩序。
虞汝晦的声音,也叫站在最前头的他们,同时看向圣人那里。
只见之前弯下去、显得狼狈不堪的龙袍,重新挺拔起来。
远远的,他们看见圣人那张脸。
那张脸不复柔和了。
他变得威严,威严而恐怖。
便如晴朗的天空变了脸色,刮起狂风,聚起浓云,再是闪电,再是惊雷。
元观蕴轻轻打了个寒颤。
他知道。
谁都知道。
即将山摇地动、腥风血雨,不知道多少大好头颅、滚滚落地了!
皇都之中,官兵四下疏散百姓、缉捕刺客不提;此刻的圣人,已经带着所有带着在佛坛之前参加典礼的儿女百官、以及承办花车之人,进了皇宫。
他一径向前,很快到了大殿之上,方才略略停下脚步。
“父皇……”这时候,太子元珩上前一步。
自刺客从他的花车之中跳出来后,他心里便一直惴惴不安,只是强自忍耐着,没有贸然解释,现在见父皇停下脚步,便有些忍耐不了,立刻准备上前解释。
谁想圣人此刻回头,竟听也不听,指着元珩大喝一声:
“将这个孽障给我拿下!”
圣人与太子父子相得许久了,左右侍卫一时竟没有动弹。
直到那张威严恐怖的脸,再添阴森。
“如今朕的话也不
管用了吗?把他拖下去,禁闭在太子宫中,没有朕的手谕,谁都不准放他出来!”
有了这句话,那些御前侍卫方才匆忙忙拔出刀来,银亮的刀身,照出元珩错愕的脸来。
“父皇,我是被冤枉的!”
“父皇,你听我解释!”
元珩急急解释,但是回应他的,不再是往日里柔和而期许的父亲的面孔,而是如同岩石一般冷酷的帝王的面孔。
面对这样的脸,元观蕴反而找回了一些熟悉的感觉。
他清楚的记得,在母亲棺材前,他所看见的便是这样的面孔。
也许当时被他称之为“父皇”的男人,在他母亲棺材前看着他时,心里想着的,只是这样的话吧:
若是这孩子,能和母亲一样害急病去世,便省了我的事。
“父皇,有人陷害我,父皇,此时此刻,您更该明察秋毫,岂能自断臂膀,叫亲者痛仇者快,更陷自身于不利……?”
孔武有力的侍卫早已将太子押走了,但太子不忿的声音,却还遥遥传来。
底下众人神色各异。
端木桅神色异样得最为明显,他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但现在聚集在大殿中的人太多了,他也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人,并没有谁太过关注于他。
正当此时,端木惟明突然上前一步,跪地进谏道:“陛下,此刻情况未明,太子素来侍君至孝,陛下又仅此一子,储君之位稳如磐石,太子何必冒奇险行此无君无父之事?此番定是有□□离间天家亲情,意在动摇我端朝根基,好坐收渔利!臣恳请陛下派精干彻夜调查,缉捕真凶,还太子清白!”
端木惟明这一席话,换来虞汝晦惊疑的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