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时分。
忒斯特和老亨特正在猎人小屋呼呼大睡,诺尔和那对夫妻站在不远处的雪屋外——死灵怪物无需睡眠,诺尔还是要防备影狼可能的袭击。
罗森心情很复杂。
身为刑警,他应该阻止那两个人的行为。梁广辉已经完全失去了危害性,连紧急击毙的条件都够不上。
可是罗森本人无能为力——他对外界环境一无所知,不知道从何问起。
再说这里没有法庭和监狱。只要梁广辉笃定自己不会动刑、不会杀人,罗森自问拿不到什么有效口供。
给不出更好的解决方案,别说忒斯特,他连诺尔都阻止不了。
“那个忒斯特很危险,正常人不可能懂得拷问。”罗森只能叹气,“你……真的确定要跟他走吗?”
诺尔坐在一截树桩上,与先前不同,这回他的呼吸中带了白汽。
“我是《塔赫世界》的制作人,我知道截至二百年前的一切。”诺尔答非所问道。
一阵静默,罗森和朱利迅速对视一眼。
正如诺尔所猜的,这两位品行颇佳的邻居没有半点愤怒的神色。罗森脸上写了“果然如此”,朱利脑门顶着“毫不意外”。
他们看起来甚至有几分惊喜。
半晌,罗森狠狠叹了口气:“我猜出来了点儿,你那表现根本不像普通员工。兄弟,说实话,你的脑子怕是无价之宝。”
“我们会好好保密,哪怕在邻居之间,这消息也不适合传播……有的人脾气上来了,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朱利若有所思道,“不过我也想问,你有这种能力,完全可以组建更合适的队伍,为什么非得是忒斯特?”
看忒斯特先生的态度,那家伙势必不会容忍第三位队友。
“我的游戏变成了现实,这一切必定是人为的,我随时可能被盯上。要当我的同伴,危险系数相当高。”
诺尔哈了口白汽,看着烟雾消散于寒夜,“两位都是有头脑有实力的人,没必要勉强留在我身边。”
也有道理,罗森想,看来他们注定无法同行。不说他们输了和忒斯特的赌约,就算没打赌,诺尔也没有与他们组队的意思。
罗森沉默了十几秒:“忒斯特真的值得信任吗?”
“当然不。我不信任他,正如他不信任我。但我们是系统队友关系,注定无法伤害彼此。”
诺尔平静地说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忒斯特同时仇视生命神殿和永恒教会,他巴不得我把它们的老底抖掉。有关这两个宗教的事,他不会隐瞒我。”
“以及我很清楚,我的人格魅力没那么大,不可能让一个认识不久的人为我冒生命危险。他愿意随我调查世界真相,肯定有自己的目的……我们是最合适的队友。”
诺尔隐瞒了一个重要理由。
忒斯特是对的,他确实是自己唯一的喘息机会。
那位堕落骑士从不评判诺尔,诺尔
那句“我需要你”可不是说着玩玩——他真的万分需要这么一个人,尤其是在当前的压力强度下。
至于忒斯特想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诺尔并不在意。他们能尽情利用彼此,这就足够了。
诺尔情不自禁地摸上胸口。
为了更好地送葬,他创造出了燃起炽热青火的【灰烬余温】。随后他在心脏内也燃了朵青火。它给了他近似活人的体温,以及伴随着每次心跳、针扎般的灼痛。
要长期与忒斯特一起行动,他还是拥有体温比较好,那人不喜欢过于冰冷的触感。
同时,这是一个警醒……无论是针对可能失控的怒火,还是可能失控的依赖之情。
“……所以,不是我要跟忒斯特走。”诺尔总结,“是我们决定一起前行。”
“话是这么说,我倒觉得你挺信任他。”
罗森揉揉太阳穴,一张圆脸写满无奈。诺尔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他们再质疑就不合适了。
“那我只能讨点游戏信息了。人多力量大,朱利和我会继续寻找邻居。”
罗警官没说“所有同胞”。他如同当初的诺尔,在“只有一条命的邻居”和“具有不死之身的玩家”之间迅速做出了抉择。
诺尔笑了。
他站起身,取出一卷羊皮纸:“这正是我想说的事——我要重新集合‘悦园’。”
他随手一丢,羊皮纸自行展开,浮在空中。
罗森托举光团去看,那赫然是一幅手绘地图。它精确得犹如印刷制品,地名写得无比规整。
“你画的?记性太好了吧。”罗森震撼。
“等从这里出去,我们兵分两路。目的地是葡萄领北方的黑森林,我们到时候在黑森林的红雾山谷集合。”
诺尔耸耸肩,指向地图上某个地点,“我和忒斯特负责引开可能出现的永恒教徒,走标准路线。你们俩顺着这条山脉走——喏,就是这条路。关于这件事,我稍后也会跟琳恩打个招呼。”
“那里有什么?”朱医生看着那个象征目的地的叉号。
“一个绝佳的据点,你们到了就知道了。”
诺尔说,“游戏主线未触发,它不可能被发现。它将成为我们最好的庇护所。”
黑森林附近荒无人烟、魔物横行,可谓天然屏障,同时十分适合怪物练级。最初,诺尔只想把它作为邻居们的临时收留处,现在看来,它有更合适的用途。
正常玩家大多选择依附生命神殿,梁广辉这样来路不明的犯罪者则投奔了永恒教会。
情况未明,诺尔不想让邻居们贸然和“神”扯上关系——更何况,邻居们大概率变成了怪物,随便现身会有危险。
他要成为“神”与“魔王”外的第三方势力。
讲解完毕,诺尔把地图卷好,双手交给罗森:“如果你找到更多邻居,记得把他们也带过去。”
罗森接过地图,将其郑重地藏在胸口:“多谢。”
得到了更具
体的目标,
夫妻俩的表情明快了些。诺尔倒不奇怪,
对于这对倒霉夫妻来说,或许发生的一切都算是“上坡路”。
刑警和医生,这两人能够面对绝大多数情况,甚至比诺尔自己更适合救援。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好的开始。
“如果你是这个游戏的制作人,那岂不是和这个世界的‘创世神’差不多。”
罗森的语气里多了点玩笑的意味,“你要告诉忒斯特吗?说不定他会对你好点儿。”
“他现在就对我挺好的。”诺尔轻飘飘地带过话题。
他要真是创世神就好了,只要手一挥,就能送所有人回地星。然而现实里,他顶多能挥挥拆信刀,随机迫害一些老乡。
话说回来,忒斯特看过拆信刀的属性,肯定能猜出自己和系统的紧密关系。但他恐怕不会往“创世神”那么夸张的概念上想——毕竟对于这个世界来说,“系统”才是半路出现的东西。
既然对方没主动问,诺尔不打算说。
……不,他不是真的不想说,他只是更希望忒斯特能保持眼下的态度。
如果疯修士发自内心地憎恶所有近乎“神”的存在,自己兴许会失去最后的避风港。
诺尔还不想失去这位同伴。
……
忒斯特睡醒了。
他躺在壁炉前的兽皮毯上,全身被炉火烤得暖洋洋的,恨不得就着地板抻个懒腰。
没了兴风作浪的邪.教徒,这个任务终于有了点休闲的意思。老亨特出了门,不知道是去打柴还是瞧他的白狼。偌大的猎人木屋,这会儿只剩他和诺尔两个人——
诺尔正坐在他身边读书,目光专注依旧,身边稿纸积得老高。
忒斯特怀疑他把身上的纸全用完了。考虑到他们要长久合作,忒斯特不介意在腰包里放点稿纸备用。
嗯,就这么定,忒斯特又打了个哈欠。
“法师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