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能是忒斯特与诺尔“肌肤相接”最久的一次。
他先是在扭曲盘绕的龙角里找了个安稳地方,香甜地睡了一会儿。又顺着诺尔的爪子爬下去,用魔法按压,缓解龙巫妖爪子发麻的症状。
在醒着的时候,两人的心灵感应就没断过——一个劲儿朝前飞太无聊,在这个没有电子榨菜的世界,诺尔相当需要交流。
于是疯修士把自己长年累月的案子都翻了出来,来了个凶手版的罪案解说。
【……格拉格子爵男女不忌,喜欢狩猎长得漂亮的年轻人。】
忒斯特兴致勃勃地趴在龙嘴上,朝诺尔巨大的青色眼瞳比划着。
【他意识到上当的前一秒,还想抓我的手呢——我往袖口塞了只死人手,手套裹严实,他用力一扯,直接把它扯了下来!尸手断面全是金线。当时他的表情特别精彩,可惜我没有记录晶石。】
【我给他做了“贞洁的帕特里夏”的造型,圆心城的神殿主教一出门,就瞧见了穿白色长裙、头戴花环的老子爵……哈哈,主教当时的脸和橄榄皮一个颜色。】
【你从没被发现过?】
诺尔不愿意想象女装老色鬼,迅速换了话题。
忒斯特刚开始做疯修士的时候,只有十几岁,很难想象他一上来就那么娴熟。
【真是残忍的问题。】
刚才还兴高采烈的某人萎靡下来,他翻了个身,大字形躺在龙嘴上。
【您以为我为什么那么讨厌佩因特?】
【他抓住过你?快讲讲。】诺尔有些吃惊,据他所知,那会儿佩因特已经不是教皇了。
既然亲爱的神点了单,忒斯特只好不情不愿地叙述了一番——
当年疯修士还不到十八岁,确实是初出茅庐的年岁。他犯案频率不高,受害者又少,无论是神殿还是教会,都没摸出他挑选受害者的标准。
他杀的第三个目标,有个不知情的贵妇情人。贵妇在知道情人被杀后,重金委托了漂流佣兵团。
【……别看佩因特那家伙笑眯眯的,肚子里坏水多了去。当然,现在的我无所谓,当年我还不是他的对手。】
忒斯特非常不爽地表示,【他调查了整整大半年,在我要对第四个目标出手的时候,他发现了我——我顶替了目标宅邸里的女仆,他装成了宅邸园丁,比我潜入得都要早。】
【女仆。】诺尔一秒抓住重点。
【没办法,铁笼里不见天日,不朽教堂的伙食也实在不怎么样。】
忒斯特本人很无所谓地撇撇嘴,【当年我个头还不到一米七,身体不够结实。要是扮成男仆,容易引人怀疑。】
【他还是发现了你。】
【是啊,好在那家伙自己也做了调查,发现我的第四个目标不简单。佩因特撞见我的时候,我正在目标的祭祀密室料理尸体。】
诺尔听得认真,差点忘记扑扇翅膀:【然后呢?】
【然后那家伙打
开门,瞧见了室内的景象。他“哇”了声,丢下一句“打扰啦”,自个儿把门关上了。我差点没反应过来,金线都忘了扯。】
【我还在琢磨逃还是继续,他又打开门,对我说——】
忒斯特清清嗓子,开口模仿佩因特的语气:“我调查了,你前三个目标都是永恒教会的人。如果只是巧合,你杀死无辜者的那一天,我绝对会来抓你。如果不是巧合……加油干,女仆先生!”
【然后他轻手轻脚关了门,就是这么回事儿。】
【哈哈哈哈哈!】诺尔毫不留情地嘲笑起来。
【您真残忍。】忒斯特委屈兮兮地拍了下鳞片,【这可是我唯一一次被人发现。】
【我能理解你对他的厌恶了,女仆先生。】
诺尔思维满是笑意,对于少年疯修士来说。被人轻飘飘放过,必定是莫大的耻辱——那时前教皇先生正值盛年,抓个未成年忒斯特轻轻松松。
【您要是想看,我也可以那样穿着对您祈祷。】忒斯特意味深长地说。
【得了吧,肯定没有你能穿下的型号,你还是更适合骑士装扮。】诺尔笑道。
如今忒斯特再不是当年那副瘦弱模样,五官线条硬朗不少。以他现在身高和体格,三岁小孩都能一眼看出男女。
可惜这家伙没有正儿八经地穿过骑士装备,“骑士的意志”一定很适合他。
想着想着,诺尔又加快了飞行速度。
忒斯特安静下来,看着盛满笑意的巨龙瞳孔。
【睡会儿吧。】
诺尔思绪温柔,【你做的早饭,我还没来得及吃完呢——等到了地方,我会把果酱饼干吃光的。】
月色明亮,繁星点点,诺尔的吐息在高空凝成一片片的白汽,漆黑的鳞片泛出梦一般柔和的光彩。云朵变得浓而厚,再也看不见来自地上的星光。
一切真的犹如梦境。
忒斯特面颊贴上温暖的鳞片,慢慢合上眼睛,感受身下巨龙的呼吸起伏。
那股热血骚动的亲近欲再次出现——这次对象甚至不是温和俊美的青年,而是一只硕大的龙巫妖。
【晚安,诺尔。】
忒斯特侧过脸,嘴唇压上坚硬的鳞片。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他想。
自己的一切仿佛变成沙漏,一点点朝诺尔坠去。轻柔,缓慢,不可逆。利益、兴趣、信仰、性命、欲求……每当他以为自己再给不出任何事物了,沙漏依然缓缓运转。
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忒斯特有点微妙的期待。
疯修士不是什么克制人物。既然他确定对诺尔感兴趣,要不找个机会,和诺尔再多亲近一下?他们没准会有个很好的夜晚。
嗯,就这么定了。下次气氛合适的时候,他绝对要试试看。
……
正午,马车落地,巨龙恢复人形。
诺尔搞了条热毛巾,苦着脸热敷双手。虽说回复术足以去除异常状态,但那种麻酥酥的
僵硬感久久不散。
佩因特好奇地瞧着那团毛巾。
他清楚,马车能以这样骇人的速度飞到目的地,诺尔和忒斯特一定做了些什么。但他想不通,什么魔法会这样费手。
考虑到“德雷克”的影响还在,一行人没有选择永昼城,而是选了离布里克山脉更近的碎石镇。
和香脂镇状况不同,碎石镇更靠北,毗邻新杰弥诺和席瓦之境的国界。在庄园四处抢掠时,它并未受到波及——哪怕庄书航再疯,也知道不能一次性挑衅两个大国。
佩因特跑去驯了匹野马,套上挽具空空的马车。一行人假装马车旅行,悠然进了镇子。
正午阳光正好,蓝天并不清透,天空边缘多了一丝让人不安的暗红。空气污浊,闻起来有一股怪异的腥味。
然而镇上比他们预想的还要热闹。马车还没正式进入镇子,大家就看到了神殿飘扬的旗帜。
这回阿巴顿长了教训,他出钱打点了一家本地商人,让一行人借住进私人宅院。
佩因特则默默把自己的红发变成当地常见的深褐色,又在脸上涂涂抹抹,看起来老了十岁。就这样,众人买物资的买物资,该打听消息的也都跑了出去。匆匆忙忙的一天下来,大家的晚餐决定各自解决。
天色渐暗,忒斯特热好果酱饼干,又配了点甜酒心巧克力,准备来点美好的气氛烘托。男仆制服下,他的尾巴愉快地甩来甩去。
结果忒斯特刚打开门,被眼前的场景惊了一秒。
诺尔缩在被子里,在床上写写画画。他有种古怪的虚弱感,面色比平时还要苍白。
“怎么回事?”忒斯特把托盘一放,大步向前。
“有点不舒服。”诺尔扒拉着草稿纸,“不要紧,情况不严重。”
忒斯特早把他的暧昧小戏码忘到了九霄云外,他难以置信地戳戳诺尔:“亲爱的,你是个死人——死人生病,世上还有比这更滑稽的事情吗?”
“只是身上有点痛,我自己查过了,魔力波动没有问题……可能是之前变龙太久,身体还不习惯。”
对于加班加进医院的诺尔先生来说,这点不适确实不算什么,连病假条都开不出来。
忒斯特长长地“嗯”了一声,嗖地抽走了诺尔的羽毛笔。
“还我!”诺尔反手去抢。
“休息。”忒斯特仗着死亡骑士的高力量,一把按住诺尔的背,“我去煮杯牛奶,今晚我们早点睡。”
“我是死人,死人不需要睡觉。”诺尔抱住他的草稿纸,“给那个骑士设计的魔法就快完成了……唔唔唔!”
忒斯特的魅魔尾巴尖再次塞进了他的嘴里。诺尔一时拔也不是,咬也不是。
“我赌一个金轮,你肯定要去绕路救那个热灰。”
忒斯特动了下尾巴尖,“尤金也在那边,鬼知道我们要应付什么——你得保持最好的状态,想想你可怜的骑士吧,我的性命可是托付给你了。”
听到最后一句,诺尔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