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一时反应不过来。
乌憬小声问,“千岁哥哥?”
宫人立即道,“回禀陛下,千岁爷正在御书房。”
还在批折子吗?
这么忙?
乌憬突然有点心惴惴,有一种他让别人来帮忙处理自己的工作的心虚感。
乌憬故作茫然,“哥哥?”
只是并不是人人都像宁轻鸿,简直如同他肚子里的蛔虫,乌憬只说两个字,就能听懂他这两个字包含的所有意思。
宫人又问,“陛下可是要去寻千岁爷?”
乌憬有些心动,“哥哥吃饭?”
提醒宁轻鸿吃饭就好了吧?
宫人显然会错了意,有些犹疑,“那奴婢就带陛下去御书房?”
乌憬这么一听,不由自主地抿起了唇,有些犹豫。
宫人以为陛下听不懂,放轻声音,“陛下要找哥哥吗?”
乌憬纠结了好一会儿,才顺着宫人的话愣愣的重复,“找哥哥。”
他就去看看,谁知道这人是不是午膳跟晚膳都忙得没吃?
就看看。
·
秋日的天黑得早,从黄昏到夜里,不过短短一刻钟,凉得也快,照进窗棂的光线早就变成吹进来的夜风。
宁轻鸿缓慢地睁开眼,从沉睡到醒,他的气息依旧过渡的平稳,绯红色的官袍垂落在地,他抬眸看向窗棂里透进的昏暗的光线。
是淡淡却少得可怜的月光。
殿内除了他之外
空无一人,一片漆黑,昏暗下只能隐约看见事物的影子,因为无人敢进来,周遭也一片死静。
怕吵着他,廊下甚至一盏宫灯都未点。
宁轻鸿在黑暗中倚靠在身后的紫光檀春椅上,搭着扶手的指尖一动不动,只是目无所定,静静地看着什么。
他的眉眼中缓慢地爬上了一丝惫懒。
宁轻鸿静静阖上眸,指骨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乌木扶手,速度缓慢,想起来了叩一下,困倦了又停顿下来。
许是这动静引起了守门宫人的注意,候在门边的拂尘向内瞧了一眼,招了招手,派宫人进去点灯端茶。
宫人端着一直备好的热茶躬身走了进来,不知为何,心下止不住的战战兢兢,一直到了窗棂旁的案桌前,才停下步伐。
因为案桌较矮,得跪坐下来,才能将茶盏稳稳放至到桌面上。
宫人在漆黑中忍住手指的颤抖,
一丝不苟地动作着。
背后隐隐被这秋日的凉激起一片寒意,不知怎么,总觉得头顶有人正投过来视线。
她端起木盘时,下意识看去。
同千岁爷一对无波无澜的双眼对上。
“砰——”
的一声。
木盘被骤然吓得跌落在地。
拂尘将这一幕纳入眼底,瞧见主子这一副惫懒又捎带冷意的神情,霎时头皮发麻,立即道,“扰了千岁爷清静,拖下去!”
他话落,迅速有两个手脚利落的太监走上前,二话不说,便用帕子捂住宫人可能会喊叫的嘴,硬生生将人从地上拖起来,不顾人挣扎,飞快往殿门外拖去。
持着宫灯的两列宫人们在这时瞧瞧好回来,流水一般低眉垂首地提灯走进。
殿内霎时大亮,让人将这一幕看得一览无余。
乌憬恰巧跟在宫人身旁,绕过那墙琉璃影壁,只走了一段路,便停在殿门前,只微微一抬眸,就撞见这么一副凶杀现场。
那宫人被拖出去时,挣扎的手腕还拽住了他的衣袍。
那两个太监霎时蹲下身,用力将乌憬袍角下的手掰开拽下来。
少年愣愣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是因为动不了。
乌憬屏住呼吸,只能感受着自己的袍角被人撕扯的感受。
发生什么事了?
这人不是在批折子工作吗?
这是怎么了?
这个人是犯了什么错吗?
但,但也不能……
他心里说不出那两个词,只觉得胆寒。
乌憬想后退,但怎么使唤都使唤不动身体。
控制神经的脑回路已经被极度的惊惧阻断了,所以他怎么都动不了。
拂尘回头瞧见这一幕时,霎时骇得将将跪倒在地,他赶紧暗中做了个手势,让那两个太监松开手,留人一命,赶紧将这事过去得了。
那两个太监松懈下力气,宫人猛然呼了一口大气,只是嘴还被捂着,说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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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叫唤了。
拂尘看着少年天子,背对着身后的千岁爷,努力使着眼色,挥着手。
意思只有一个——让人赶紧走。
只是乌憬根本没看见,他被吓到了,眼前一阵发黑,宫人被拽得松开他的袍角时,他才微微一踉跄,下意识扶上了殿门稳住身体,愣愣地看着那宫人被两个太监越拖越远。
直至怎么也看不见那三道身影。
他再一抬眼,便同一袭绯红官袍都沐浴在昏黄的光线下,正看着他的宁轻鸿对上视线。
他神情倦顿,只是很平静的一个眼神,平静得像是他眼中已经再容不进别的事物和人,哪怕是他自己。
于是看所有人都如同看死物一般。
乌憬僵在原地。
……哪里不对,
好像有哪里不对。
“陛下?”
乌憬如梦惊醒。
他霎时对上拂尘焦急的视线,以及正暗暗对他挥着的手。
乌憬吞吞口水,扶着门框转身就跑了,踉踉跄跄的,速度却飞快,丝毫不懂什么叫装作何事都没发生,转身慢慢离去的循序渐进。
拂尘只恨自己怎么没有门框大,怎么挡不住千岁爷冰冷的视线,他颤颤巍巍地回到主子身旁,静候吩咐。
宁轻鸿的指骨依旧在不紧不慢地叩着,似笑非笑般,吐出几个带着冷意的字,“去,将人请回来。”
话落,他又静静阖上眼,似乎又要倦怠地歇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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