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莱咽了口唾沫。
这个人类……
虞戎停在洛以秋面前,直勾勾地注视着他,本就冷厉的声线更加低沉嘶哑:“你应该给我奖励。”
洛以秋听到他开口,终于抬起眼帘,他看了看奥多的尸体,挑眉道:“死了?”
不等对方回答,他的视线又扫向虞戎手里那颗血淋淋的心脏:“人鱼生命力格外顽强,据说只要不被砍下脑袋,受再重的伤也不会死——但很遗憾没有这方面的实验数据支持。你手里的这条,确定死了吗?”
他的声音是这样悦耳,虞戎的耳鳍微微震颤起来,眼中浓郁的蓝色渐渐淡去,他低头看着自己满手鲜血,似乎也觉得这样残暴又肮脏,便松开五指,任由那颗滑溜溜的心脏掉在地上。
“死了,”他说,“除了砍下脑袋,掏出心脏或者是腰斩,也能彻底杀死一条人鱼。”
“原来如此,”洛以秋露出满意的表情,“这对我的研究很有帮助。”
他抿了一口红酒,将酒液含在嘴里,起身一把揪住虞戎的衣领,迫使他低下头来。
他倏然凑近的面庞带来微微暖意,虞戎感觉到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覆上他的唇瓣,紧接着这力量加重,强行将一口酒液渡了过来。
酸甜微苦的红酒带着洛以秋的温度,漫进他的口腔,带来难以形容的温热和刺激。
他本能地滚动了一下喉结,红酒吞咽入腹,因为从没喝过酒,奇怪的口感让他呛咳起来。
洛以秋早已一触即收,好整以暇地坐回原位,原本苍白的唇被红酒润出些红艳水色,扬起优雅完美的弧度:“这次也做得很好,这是你应得的。”
他从不吝啬夸赞与褒奖,也乐意给乖狗兑现奖励。
虞戎被呛得直咳,呛进喉管的酒液带来灼烧感,让他难受得皱起眉头。
他应该因此而生气,可脑子却只顾回想唇瓣上那柔软的触感,甚至下意识地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
洛以秋身上似乎带着某种致命的吸引力,让他所有的冒犯都像是亲昵的爱语,微小的奖励也仿佛天大的恩赏,就连让人鱼讨厌的酒水,也因是他渡来的,而在口腔里弥漫出新奇又甘甜的滋味。
酒的刺激让他的脸颊烫了起来,耳鳍轻微抖动,边缘泛出粉色。
他居然从这挑逗一般的奖赏当中感受到了愉悦,灵魂都为此而兴奋颤栗,他不明白这古怪的情绪从何而来,浑身戒备,又满心渴望。
他后退了一步,语调变得干涩而僵硬:“我……去给你找人。”
虞戎匆匆转身往外走,经过赫莱身边时,叮嘱道:“把这里清理干净。”
赫莱向他看来,两人视线相对,正是这短暂的一眼,他看到虞戎完全恢复冰蓝色的眼眸,以及眼中一抹没能来得及掩饰的慌乱。
赫莱将错愕的视线转向洛以秋。
虽然他在监控里已经看过洛以秋安抚虞戎,但亲眼所见时,依然觉得非常震撼。
这个人类不光能在三言两语间让殿下平静下来,甚至敢于强吻他,那样一条强大的人鱼,却被这孱弱的人类玩弄于股掌之间。
难道999的匹配度真的所言非虚,人类研究员没有骗他?
感受到赫莱的目光,洛以秋扭头向他看去,心情很好地冲他举起酒杯:“你也尝尝?”
“……不了。”赫莱不敢跟这个人类过多接触,径直上前收敛奥多的尸体。
那些人鱼血在经过一段时间之后渐渐变淡,乃至完全挥发,一片狼藉的囚室重新变得整洁干净,没人能想到刚刚有一条人鱼凄惨地死在了这里。
赫莱又收拾了餐盘,准备离开时,忽然听到洛以秋说:“你应该和你死去的同伴一样,都是‘王’的人吧。”
赫莱停下脚步,警惕地竖起耳鳍。
洛以秋看着他紧绷的样子,不禁轻笑起来:“放心,我只是个柔弱的人类,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只是想问问你——今天的事,你要怎么跟王上汇报?”
赫莱预感他话里有坑,闭嘴不答。
洛以秋再次将酒杯倒满,一瓶红酒已经喝得差不多了,他两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似是微醺:“我们人类最优秀的品质之一,就是识时务,人鱼族也应该有同样的觉悟才对。王权更替是必然,是因循守旧追随旧主,还是革故鼎新另立新王,我想你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对吗?”
在听到他说“王权更替”时,赫莱心中就已经警铃大作,迫不及待想到逃走,可不知道为什么,双脚却像牢牢焊死在了地面上,直到他把话说完,都没能迈出一步。
另立新王……
他和奥多都知道,王上其实对虞戎并不完全信任,这么多年过去了,依然没有把王位传给他,在王上看来,虞戎虽然是战斗力最强的王嗣,可控性却并不高,一旦他失控,将给人鱼族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
因此,王上一直对他充满忌惮,将部下安插在虞戎身边,就是为了时刻盯紧他的一举一动。
但如果他们拥有了一个能够安抚虞戎精神力的人类,将洛以秋留在涅普努斯,一个不再失控的殿下,无疑要比年事已高的王上强百倍。
赫莱心中的天平发生了倾斜,原本迷茫的神情渐渐变得坚定,他冲洛以秋点头:“我明白了。”
他是王上派来的,监视虞戎是他的职责,现在出了这么大事,他应该第一时间向王上汇报。
将一切罪责都推给奥多。
这样就算王上怀疑虞戎,也没法惩罚他,因为奥多已经死了,死无对证。
洛以秋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喝光杯中最后一口酒,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在床上躺了下来。
酒意上涌,加上精神力消耗过度,他已经非常疲劳,很快就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