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片的鲜红映入他的眼帘中,于是奇异的,那原本已经消失的,对血肉的渴望,又悄无声息涌了上来。
就像一头沉睡的饥饿的恶兽,在慢慢苏醒,渴望着食物。
少年剑修看着那片模糊的血肉,喉结悄无声息的上下滚动了下。
然后他侧开眼睛,神色平静的取了药瓶,将药瓶上的盖子打开,把里面的灵液倒在沈岳溪的伤口上。
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会对血肉这种东西产生欲\望……但是如果人盲目的屈从于欲\望,那么与畜牲有何异?
他会控制好自己的。
接
下来,只要穿好衣服就差不多了。
但是脱\衣服容易,穿上有点难。
沈岳溪的手并不好抬,一旦稍微用力,就会扯到肩膀上的伤口。
好不容易将外衣穿了上去,谢融灯喘了一口气,他靠着床沿坐下,朝卧室门外的方向看了过去,大概是累了,眼前有些微微的晕眩。
一阵风吹了进来,烛火猛的摇曳了一下,谢融灯抬起眼,晃了下视角。
然后,他的身体不由自主轻颤了一下。
诡异的,眼前的场景忽然和记忆里某个模糊的场景对上。只是一个是黑夜、一个是白日。
伴随着的是忽然浮起的零碎的记忆片段。
“你……答应过我。”
“谢师兄对修炼还真是执着啊,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当然。”
“答应过谢师兄的,我怎么可能会反悔呢?”
“不过在这之前……”
记忆里的少年走到他的面前,弯身俯视着他,嘴巴一张一合说了什么。
那双眼睛如现在一样带着笑,只是充满了冰冷和纯粹的恶意,宛如一只……可怕的、恐怖的、没有情感的魇魔。
太熟悉了,那弯身下来的人太熟悉了。
岳溪?沈岳溪?
脑袋再次胀痛起来,谢融灯原本平静的眼眸渐渐涣散,他伸出袖下纤瘦的手,下意识扶住了床沿。
疼痛不断加剧,而他强忍着这样的痛,想要将这些记忆全部回想起来。
但是浮上来的零碎的记忆片段在飞快的消逝,他在遗忘——
与遗忘相对峙的是回忆,对峙带来更剧烈的痛苦,这种痛苦就像是被放在了淬了烈火的刀剑中,谢融灯无法忍受,开始挣扎起来,在挣扎中他不小心拽开了系着帘帐的绳索,绳索一落,层层叠叠的帘帐立刻散了开来,将他笼罩其中。
“我……”
暗影绰绰,烛火的光亮中,隐约可见帘帐后的少年剑修无力的按着额头,趴在床沿,身躯似在痛苦的起伏着。
“我……”
快想起来……快想起来……
不应该忘记……
你怎么可以……
一种冰冷的、愤怒的的情绪从心里深处涌了上来,他的手指缩紧又松开,缩紧又松开,而在重复这样的动作中,他明显能感觉有另外一个意识在逐渐支配他的身体。
并且,那个意识操控着他,拿起了什么东西。
而他的意识宛如沉没在泥沼之中,无法等待救赎的过客之人。
他在这泥沼中努力向上挣扎,想要重新掌控回身体的主动权,在快要窒息的时候,终于挣脱了那沉厚的泥沼。
“哈……”
他唰的睁开眼睛,然后瞳孔极不安定的颤动着。
视线里,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拿起了放在沈岳溪身边&#3
0340;寒雪,只要清醒得再晚一些,他就会无知无觉握着寒雪就会捅进沈岳溪的心脏中去。
哐当——
寒雪落在地上,发出声响。
谢融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落在地上的寒雪,喃喃道:“我在做什么——”
他刚才,竟要重复一遍几年以前对岳溪做过的事,他想杀了沈岳溪,杀了他的师弟。
天衡宗禁同门相残。
一旦有同门相残的事发生,必会严惩不贷,不留情面。
上一次已经是法外容情,这份容情不会有第二次。
他重重的闭了下眼睛,而后踉跄起身,将寒雪放回沈岳溪身边,跌跌撞撞朝门外的院子走了出去。
院外冷风习习,谢融灯一掀衣摆落地打坐,开始默念清心咒。
一道道雪白的符文在他身边显现,又融于他的身体。
如此来回百千数循环,直到天明,那份对沈岳溪的杀意才逐渐褪去内心的最深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