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还要喝咖啡和下午茶,但就不是在包间了,而是在风景环境更好的长亭。
不远处有湖,还有球场的代步车来回跑,偶尔也有打球的人来这里中途休息,喝点凉茶吃点糕点。
长亭的人也不算少,但很幽静。
喻泛已经很久没这么惬意过了,主要平时和潘窦他们出去玩,基本就是密室逃脱和剧本杀。
潘窦胆子还小,但人菜瘾大,每次都紧紧揪着他的衣服,连眼睛都不敢睁。
他们正吃吃喝喝,前方人群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想试就去试试。”
“不行,我好几年没碰了。”
“嗨呀怕什么,不要太谦虚。”
“真好久没碰了。”
“你是过了十级的,去弹一首《田园交响曲》。”
......
然后,一个年轻人别别扭扭的被推上去,为难地坐在一台钢琴前。
这人大概是跟家长一起来的,在这边休息时看到有一架空着的钢琴,就上去敲了几下。
家长似乎也有点炫耀的意思,立刻撺掇他露一手。
但是年轻人却不太愿意了。
喻泛是很爱凑热闹的人,哪里有声音他的目光就转到哪儿。
他看那人坐好,摸了一把琴键,不得已弹了起来。
确实如少年所说,几年没练了,很多曲子都生疏了,所以他弹得过程中有好些卡顿和弹错的地方。
喻泛多少懂点,因为他小时候学过几年电子琴,当时梅萍看同事家孩子学,就也给他报了名。
可惜喻泛在琴前根本坐不住,一练琴就哭,连扭身子带晃腿,就像椅子上有钉子一样。
梅萍打也打了骂了骂了,最后终于承认喻泛不是那块料,放弃了。
连喻泛都能听出弹错,说明那少年的水平确实退化到一定程度了。
少年弹完一曲,也知道自己弹得不好,有些丧气。
“我都说不行了,全忘了,你们非让我弹,烦死了。”
有些家长就是这样,很喜欢违逆孩子的意愿,让孩子在旁人面前展示才艺。
“弹不好就弹不好,你有什么可生气的,学到十级都白学了。”
“是是是,我白学了行了吧,真讨厌跟你们出来。”
“你跟我们发什么脾气,是我们让你弹不好的?自己脑子不争气,人家孩子怎么就能练成一辈子的技能?”
“那你去找人家孩子吧!”
“你跟长辈说话是什么态度!”
家长音调拔高,语气严厉起来。
方才看热闹那些人纷纷默不作声,当作没看见。
那少年眼睛通红,直深喘气。
喻泛开口道:“弹得挺好的啊,几年没碰都能弹成这样,我朋友以前学的一首都不记得了。”
家长听有人这么说,气也顺了点,还转过头来跟喻泛解释:“那他还是记得不少,就是生涩了。”
喻泛一笑:“是吧,不愧能考过十级。”
家长指了指那少年:“他十岁就考过十级了,一次过的。”
其他人也感叹:“那是挺厉害的。”
少年瞥了喻泛一眼,眼底隐隐有些感激。
家长心情变好,于是带着少年继续打球去了,剩下的茶和糕点还留着。
柳疏疏看向喻泛,笑着抿了口咖啡。
善良又聪明的孩子真是招人喜欢。
晏汀予剥了颗栗子,轻声道:“你还挺会化解矛盾。”
“这没什么,我们差生最懂怎么让好学生欣慰了。”喻泛语气里带着得意。
晏汀予将栗子扔给他:“是吗?”
“是啊。”喻泛心安理得地咬着栗子。
晏汀予问:“你说的朋友是谁?”
喻泛:“当然是编的,我哪有会弹钢琴的朋友啊,你是不知道,潘窦他们五音都不全。”
柳疏疏状若随意地提道:“汀予会弹。”
喻泛眼前一亮:“真的假的?”
他虽然自己不爱学,但挺喜欢听别人弹,弹琴好的人确实很有魅力。
柳疏疏再次不经意道:“汀予八岁过的十级。”
喻泛啧啧赞叹:“哇,学霸不愧是学霸啊,你到底会多少东西?”
晏汀予:“也是被逼着学的。”
大概没有哪个孩子不是被逼着学特长的。
晏秦越摆摆手:“别说了,他不喜欢这个,从小就爱看电视上的科普节目,让练琴跟催命似的,我和他妈都没听过几次。”
柳疏疏:“谁说的,他初中毕业典礼上不是还弹过。”
晏秦越:“哪百年的事了。”
柳疏疏:“汀予要不要弹一首?”
晏秦越赶紧给柳疏疏使眼色。
这不是犯了刚才那对父母的错误了吗?
哪能逼着孩子在人前表演。
就这还教我怎么跟儿子拉近关系呢。
果然,晏汀予顿了顿,开口说:“算......”
喻泛连连点头:“好啊好啊,我想听。”
晏汀予正色:“......好。”
晏秦越:“?”
儿子长大变开朗了。
柳疏疏靠着椅背,欣慰地抿了口咖啡。
晏汀予坐在了钢琴面前,他先是敲了几个音节,试了试手感。
周围的人瞥他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
有了前车之鉴,再加上晏汀予敲出的几个不连贯的音,他们以为这又是一个人菜瘾
大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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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熟练地弹奏起来。
琴声自风中倾泻,并没有激烈高昂,而是娓娓道来,如稍有碎石挡道的溪水,不停歇的蔓延,却能一路漫到人心里,然而就在声音渐渐低沉下去,一秒的停顿后,突然一声响亮的铮鸣,节奏瞬间急促起来,情绪也变得上下跌宕,能扯着人心绪跟着起伏。
就在大家快要适应了激烈的情绪,琴音又和缓轻快起来,于是听众又像受了感召,心境如缠绵的漩涡,打着转向下。
哥德堡变奏曲。
很多人说听这首钢琴曲会想起初恋,能获得由内而外的恬静安宁。
这首曲子很长,晏汀予并没有弹完,他只弹了一小段就松开手,转头向后看去。
“弹得真好啊!”
“这是什么曲子,这么好听?”
“哥德堡变奏曲能弹这么流畅不容易,练过很多年吧。”
“这年轻人有两下子。”
......
围观的人不禁由衷开始鼓掌。
这位原来不是人菜瘾大,弹得确实好。
喻泛直接起身走了过去,手指在琴键上点了点,转头笑呵呵对晏汀予说:“汀予哥哥好厉害哟。”
晏汀予小时候学琴多年,却一直爱不上这门艺术。
老师说,他练得很熟,但琴声里没有感情,能考级,但再深造就不必了。
晏汀予不甚在意,他确实体会不到钢琴曲的感情,也不会像其他同学,会听到流泪。
弹琴对他来说不是享受,而是任务。
喻泛凑近一些,恬不知耻地蹭着晏汀予的凳子边坐:“哪个是哆来咪啊,你教教我。”
他靠的特别近,低头数着琴键,午后的风将他的金色发丝吹起来,在微垂的眼前晃来晃去。
他身上有种让人很舒服的清爽的味道,单薄的后颈从白色圆领衣里露出来,借着日光,能看到很细小的淡色绒毛。
那双捧过无数奖杯的细长手指从琴键一路数到晏汀予手边,然后——
白皙的小指勾了勾晏汀予的拇指。
“快啊。”
晏汀予突然在这一刻感受到了钢琴带来的快乐,但这快乐不来自音乐本身,而来自身边人表现出的喜欢。
他愿意为了这个喜欢弹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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