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面无表情:“你本来就扣。”
容昭:“你到底吃不吃?”
张三不敢拿筷子,他咽了咽口水,死死盯着容昭,试探:“你又要让我带你去哪家拜访?”
容昭:“没有。”
张三:“是这个月分红不发了?”
容昭:“不是。”
张三:“那你到底要我做什么?你先说,不说我不吃!”
容昭无语:“我就不能请你吃顿饭?”
她睨了张长言一眼,随即示意他看热闹的一楼大厅,“我想来听听现在百姓们怎么说,观察形势,一个人吃饭无聊,带上你,仅此而已。”
张三:“?”
——还有这种好事儿?
他咽了咽口水,最后一次询问:“真不是坑我?”
容昭不耐烦,语气开始暴躁:“爱吃不吃。”
张三闻言,却终于松了口气。
很好,看容昭这态度,确实不像是要坑他,也不像是有事求他……
——每次坑他都态度很好。
——现在这种态度,一看就是没事找他。
张长言迅速拿起筷子,开吃,同时不忘说道:“容昭,以后有这种好事还叫我啊,前日被我爹把屁股都打肿了,今天正好补补——”
容昭懒得搭理他。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容昭提前预留,算是一楼最隐秘的位置,在摆放糕点的架子后面,不绕过来,一般不会注意到他们。
但周围摆放着许多桌子,能听到他们的议论声。
容昭正在听。
“这报纸是好事,谁反对谁就是有鬼。”
“对呀,容世子说得对,君子坦荡荡,为什么要怕我们议论?”
“要是报纸没有官员之事,乐趣得少一半,容世子真好。”
“但他也挺糊涂的,竟然让女子当编辑。”
“是呀,怪不得我上次去卖消息没过,原来是女子审核啊。”
“你说什么呢?收消息的都是男子,根本不是编辑,编辑厉害着,才不会管这种小事,她们只要从收集的消息中选一些出来,润色、排版,放在报纸上!你消息不值钱,还怪上女编辑,真是没道理。”
……
百姓们对官员之事全都举双手双脚赞成,所以议论之声很少。
但后者,关于女编辑之事,却是许多人争吵的话题,每每提到,最后都是两个声音吵起来,甚至吵得不可开交。
“有伤风化,丢人现眼!”
“你到底认不认字?人家是楷模,可以引导女子更好相夫教子。”
……
“她们离经叛道,竟然还想带着其他女子一起离经叛道?女子就不应该读书。”
“你一看就是没正经读书的人,那些高门望族,谁家主母不读书?”
……
“张兄,你脸怎么了?”
“唉,不就是说女子不该做编辑,被我娘给打的。”
……
“钱二,你怎么心情不好?”
“哈哈哈,别提了,他在未来岳父母家说女编辑是德行有失,直接被当场退婚,那家疼女儿,怕嫁给他受委屈。”
……
容昭在听,张长言也听到了。
他将口中食物咽下去,而后看向容昭,一脸疑惑:“你干嘛没事惹这么大风波?现在全京城都轰动了,文人有许多因此而诋毁你,你看这些百姓也不是全都支持,所以你到底为何?”
在外行走的多数为男子,茶楼酒肆,慷概激昂的也是男子。
所以乍然间听闻,总是反对之声压倒支持之声。
尤其是那些读书文人,已经有人看过报纸骂容昭了。
容昭吃着东西,叹口气,深深看了张长言一眼:“张三,你不懂。”
张长言:“我确实不懂,你一个男子,怎么对女子之事如此上心?”
容昭:“吃你的饭去。”
张长言:“……搞不懂你。”
吃着吃着,他又没忍住嘴贱:“我给你说,我爹他们这些反对派肯定还要对付你,如今许多人非议,尤其是一些读书人,意见大得很,还有人说再不肯看报纸。我爹他们就准备联合这些读书人,谈论一些皇上不想听的话,小心明日皇上就让你把报社关掉。”
“不会的,”容昭轻声道:“我不相信女子这个群体没有力量。”
张长言一愣。
半晌,他摇摇头:“其实很多女郎比绣花枕头有才,可是没用啊,依旧是男子做主,男尊女卑,她们一介女流,又能做什么?”
就是议论之声也只在后宅,时下风气导致她们不可能走出家门与男子在茶楼酒肆争执。
话音落地,外面突然喧哗声响起。
许多人都好奇地看出去,很快,有一道惊呼声在外面响起:“什么?驸马被公主给丢出公主府了?!”
容昭一怔,随即猛地站起来,快步出去。
张长言看了看桌子,忍着心疼站起来,跟出去,走时顺手拿了两块蛋糕。
一刻钟后。
两人一边啃着蛋糕,一边听说了事件始末。
原来是今日报纸内容作祟。
据说,驸马反对报社女编辑之事,惹得公主生气斥责他,驸马竟然还犟嘴,直接被这位当初能上战场的大公主给丢出公主府。
至于消息为什么这么快传开?
很简单。
因为公主派了一个丫鬟大喇喇穿过整个京城,到报社用这个消息换了五钱银子。
随后,丫鬟又在全京城的关注当中,捧着五钱银子回公主府。
震动京城!
张三倒吸一口冷气:“可怕,不愧是上过战场的大公主,太可怕了。”
说完,他啃了口蛋糕,撞了撞容昭,忍不住感叹:“你说驸马是不是傻?大公主可是上战场的人,他怎么就敢和公主犟嘴?”
容昭一口将蛋糕塞进嘴里,缓缓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大公主。”
张长言却摇摇头,压低声音:“是母老虎,所以娶妻就不能娶这么厉害的,好吓人。”
说完,他也将蛋糕最后一口吃完。
容昭顺手将油纸递给他,张三顺手接过,团吧团吧,丢掉。
张长言:“要走吗?”
他们现在就在报社不远处,这里人不少,他们又都是有身份的人,只能待在角落。
容昭摇摇头:“不着急,大公主带了头,我要再看看。”
大公主身份最合适带这个头。
不过,据说先太子死后,大公主心情郁郁,常年都在府中闭门不出,也不见外客,如今能这么快知道这件事,并且立刻做出行动给全京城看,不可谓反应不快。
大公主果然只是个开头。
未时,周大人的夫人亲自到报社,代替夫君向报社三位女编辑道歉,白氏亲自接待。
申时初,戚大将军母亲,上徐家替嫡孙求娶徐小姐。
申时末,崔五娘成为报社第四位女编辑。
酉时初,柳家当家人大赞章氏之才,称章家出好女。
酉时末,京城世家崔家老夫人、刘家老夫人、赵家老夫人、李家老夫人……同时大张旗鼓向报社卖了亲儿子、各大当家人一个无伤大雅的消息。
戌时,京城贵女、大家闺女,赠一本诗集与报社,五十五位小姐,五十五首夸赞报社女编辑品性的诗。
戌时,青州快马,青州女掌柜许茹派人入京,赠当年永明帝御赐之物给报社女编辑,为今日波澜壮阔的事情收尾。
……
京城哗然。
张长言全程看得目瞪口呆。
半晌, 他咽了咽口水, 看向旁边的容昭:“你早就知道?”
容昭微微笑,不答。
张长言开始掰手指头:“大公主声势浩大卖消息是一个开头,告诉大家能以行动支持;周夫人替夫认错,是代表反对派的倒戈;戚大将军母亲求娶,是给徐小姐撑腰;崔五娘做第四位女编辑,也是应和支持;柳家是代表女编辑夫家的支持;京城贵女写诗给报社,是展现女子才华,也是联名支持女编辑;青州许掌柜是皇上亲口夸赞的女子,她最后为这件事锦上添花……”
盘点完,他倒吸一口冷气,笃定道:“这背后肯定有人策划,容昭,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容昭无辜:“我能做什么?这些都是大家自发的。”
张三差点就信了,却还是猛地摇头:“不对,别的不说,青州来回要一天多,许掌柜也没这么快回应,你多半是提前联系了她!!”
张三觉得自己隐隐猜到了真相。
容昭这个人,心眼比筛子都多,绝对不可能什么也没做!
他死死盯着容昭,想要知道真相。
容昭微微笑:“张兄,快亥时了,现下张丞相心情肯定不好,而你还在外面……”
“啊——”张三尖叫一声,风一样跑了。
容昭摇摇头,跳上马车。
随即,她写了一封信,递给石头:“悄悄放在福禄轩糕点铺,明日婉君会去取。”
她确实没做什么,只是在收到刘婉君信后,将原本安排打头阵的青州许掌柜,挪到了后面。
——大公主是刘婉君请出来的。
公主府。
驸马委屈巴巴:“公主,今日为了配合你,我丢人了……”
长羽公主面无表情:“驸马,你快四十了,别做小儿姿态,况且,你平时也挺丢人。”
驸马:“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