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进入院子中,叶鸣弦把他的电热水壶拿出来,准备烧水。
而陆绪章父子两个阵势却很大,要把陆亭笈的被褥拿出来铺好,还要把陆亭笈的衣服摆弄了,还要把陆绪章带来的茶叶咖啡都放在厨房。
总之这父子两个迅速地占据着一些角落,让整个院子充满了他们的气息。
陆绪章还拿出来一个紫檀木首饰盒,孟砚青见此,道:"我现在不戴这些,你不用拿这个。"
陆绪章:"别的首饰我都没拿,就这件,我觉得你一定喜欢。"
说着,他从中拿出一件红宝石发夹。
孟砚青一见,眼睛都亮了,这个也是玫瑰紫,正好和自己送给陆亭笈的那个是一个色,只不过这个小很多!
陆亭笈也看到了,凑过来:"和母亲送我的一样。"
说着,他拿出来,要给孟砚青戴上,孟砚青也挺高兴的,她戴在头发上,照了照镜子,一时只觉娇艳欲滴,自是喜欢。
陆亭笈:"你戴紫玫瑰发夹,我戴紫玫瑰挂坠,我们这是母子玫瑰!"
这母子两个彼此看看对方的,都觉得不错。
叶鸣弦看着这场景,一时也是无奈,这陆绪章到底和孟砚青生活几年,他要下手,有的是切入点。
他无奈地看着,又看到旁边装在红釉瓷罐的白色胶囊,一时纳闷:"那是什么?"
陆绪章:“珍珠粉。”
叶鸣弦眉眼泛起疑惑。
陆绪章:"这是拿了上等珍珠请药店磨成粉做了胶囊,以前砚青习惯每天早上吃一颗。"
叶鸣弦:“……”
孟砚青听这话,回首笑道:"其实,我现在没这习惯了。"
过去那些事,她都快忘差不多了。
陆绪章却道:"你好好养着身体,这样才能健康,长命百岁,这种亭笈也高兴。"
他这么一说,她顿时没法反驳,长命百岁那可是大事,利己利儿。
说话间,陆绪章还拿出一整套的银制俄式餐具,以及带有华美流苏的窗帘,颜色艳美瑰丽。
孟砚青;“这是?”
她觉得眼熟。
陆绪章:"你前婆婆留给你的,反正现在也没人用,带过来给你用不是正好?"
孟砚青:"......"
陆家祖上早些年在哈尔滨为官,陆绪章母亲年轻时候住在哈尔滨,曾经从落魄俄罗斯贵族那里收购过一些精致华美的窗帘和台布,当然也包括各样餐具等,那些物件别说国内,就是如今的苏联都很难见到了。
赶上不好的年月,陆家也不敢用,不过陆绪章母亲曾经把私藏着的压箱底好东西拿出来给孟砚青看,说如今世道这些也没法用,不过以后是要留给儿媳妇的,就是要给她的。
没想到时过境迁,她前婆婆已经不在人世,她反倒回来,还享用了这窗帘。
她想着陆绪章母亲,道:"绪章,无论世事怎么变,我都是要尊她为母亲的。"
她自己母亲早逝,回国时是跟着父亲回国的,陆绪章母亲对她颇为疼爱,视如己出。
陆绪章深看了孟砚青一眼,道:"我们先把这窗帘挂上吧。"
孟砚青低声道:"嗯。"
当下孟砚青便和陆绪章一起展开那窗帘,比划着挂上,这种欧式窗帘质感厚重,有着精致的沙皇宫廷风流苏和褶皱设计,那华美感自不在话下。
不过风格上来说和客厅不搭,孟砚青便想着挂在卧室的窗户上,这样她的卧室就可以修整成欧式风格了。
陆绪章自然赞同,于是这两个人跑到卧室装窗帘,研究着大小高矮,又搬椅子又弄挂钩的,有商有量。
叶鸣弦在客厅里正摆弄电热水壶,听着他们说话,微蹙眉。
这陆绪章可真行,从自己已经仙逝的老母亲到自己未成年的儿子,都用得很顺手。
这时候水烧好了,他从自己箱子里掏出来一整套的茶具,摆好了。
最后还拿出来上等的龙井。
于是等陆绪章和孟砚青终于摆弄好那窗帘,从卧室出来的时候,叶鸣弦已经摆好了小茶几和一整套的陶瓷茶具等着他们了。
他笑着伸手:"绪章往日出入不凡之地,什么好茶没喝过,这龙井茶倒是让绪章见笑了。"
陆绪章笑道:"鸣弦,你有心了,如此寒冬时节,我们围炉品茶,倒是不失诗情画意。"
叶鸣弦优雅抬手:"坐,来,坐下。"
三个人便分宾主坐下。
这时候陆亭笈过来了,口中嚷着道:"母亲,这柠檬还有方糖放哪儿?"
陆绪章淡声道:"大惊小怪的,不知道以为怎么了,慢慢说。"
陆亭笈便拿出两个小玻璃罐:"我就是问问母亲,这个应该放哪儿。"
孟砚青一看,是切成薄片的新鲜柠檬,还有方糖块,都用玻璃罐密封好了,另外还有一罐同仁堂的蜂蜜。
她看着那糖块,眼熟得很,用印刷有世界地图的红色纸包装着,是曾经她用惯的。
她疑惑,问陆绪章:"怎么拿这个来?"
叶鸣弦看着这个,突然觉得事情不妙。
果然,陆绪章很是轻描淡写地道:"我记得你喜欢喝母亲调制的红茶,我便准备了原材料,想着给你调制,不过--"
他淡看一眼叶鸣弦:"鸣弦已经准备好茶了,倒是不好拂了他的好意。"
叶鸣弦到底是不好说什么,只好勉强笑道:"既是昔日陆伯母曾经做过的,砚青必然喜欢了。"
孟砚青确实有些心动。
她一眼看出,那柠檬是一层柠檬薄片一层砂糖那么铺开,从那溢出的柠檬汁水看,应该腌了四五天了。
这是往日陆母惯用的法子,泡出的柠檬茶才够味,她喜欢。
还有那方糖,是旧时她喝过的,如今轻易买不到这种包装的老方糖了。
这么两样物事,看似简单,陆绪章必是早早准备,花了大心思寻来的。
她看了眼陆绪章,道:"这倒是难得。"
叶鸣弦见此,他还能说什么,他只能道:"那我们喝柠檬红茶吧?"
孟砚青:"尝尝吧。"
一时问陆绪章:"你肯定带红茶了吧?"
陆绪章笑看着孟砚青:"当然了。"
于是陆亭笈也坐下来,很乖很乖地坐在孟砚青身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今年才五岁。
陆绪章挽起袖口,动作优雅地沏茶。
他将那红碎茶放在茶漏中,之后搭在茶碗上,那茶碗是带有锡座的闷盖碗,也是他带来的,一套八个,精致又讲究。
放好后,他冲入沸水--那是叶鸣弦刚刚烧好的,现在被他用了。
第一杯红茶沏好,陆亭笈配合得当,已经拿起来,恭敬地放在了孟砚青身边:"母亲,你尝尝。"
孟砚青望向叶鸣弦:"鸣弦,你先尝尝?"
叶鸣弦笑得礼貌:"不用了--"
陆绪章命道:"亭笈,给你叶伯伯奉茶。"
陆亭笈便马上端正地捧起茶来,他虽年少轻狂的性子,不过到底在陆绪章父亲身边受训,讲究起来自是规规矩矩的。
他端着那茶,恭敬地道:"叶伯伯,我小时候便时常听祖父母提起你,知道你知识渊博,矫矫不群,自小对你敬仰不已,你是长辈,如果我有什么失当之处,还希望叶伯伯见谅。"
叶鸣弦听闻,笑着接过那茶,道:"亭笈长大了,做什么都规规矩矩的。"
陆绪章:"哪有,这孩子平时皮得很,没个正形,只不过到底是被老人家教导着的,所过在德高望重的老一辈面前,终究收敛一些。"
他这话一出,"皮得很"的陆亭笈有些不满地看他一眼,被捧成"德高望重的老一辈"的叶鸣弦神情几不可见地僵了僵。
孟砚青自然心知肚明,这两个男人打机锋打得你来我去,不过她也懒得计较,反正她话都说得很清楚了,他们非凑在一起闹腾,那就闹吧。
这么品着茶,叶鸣弦看了眼孟砚青,却是道:"砚青,那几套资料你学得怎么样了?"
孟砚青其实正有些烦恼:"数理化这三个科目我都看了一些,倒也不是太难,能看下去,就是有些题目有点不知如何下手,答案有些简单,没明白这里面怎么推理过去的。"
叶鸣弦便笑道:"那等下我帮你看看。"
孟砚青:"我已经把所有有疑问的都划出来,回头正好趁机全都请教下。"
他们两个人这么说着,陆绪章突然道:"砚青,这种数理化题目,也只有鸣弦能帮你了,想我中学时代就学得不如你。"
他这说法让叶鸣弦有些意外,不过还是道:"绪章过谦了,你如果不是因为家族责任,若是学理工科,今天或许也能有一番成就。"
--这话显然是胜利者充满优越感的客套话。
陆绪章道:"砚青,到底是什么题目,让我也看看吧?"
他笑着道:"反正今天也是喝茶闲聊,我们一边喝茶一边探讨下数理化题目,岂不是书香茶香,也算是一个雅兴。"
这话听得孟砚青狐疑,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自曝其短?
叶鸣弦也觉得莫名,不过他略一沉吟,觉得这高中数理化还不是他囊中之物,陆绪章高中时代虽说成绩不错,但是之后走家族事业路线,论其它的,他自然比不过陆绪章,但是数理化他要是还不如陆绪章,那他不是白活了?
陆绪章就算临时抱佛脚,这高中数理化是硬功夫,他也抱不起来啊!
当下他笑着道:"也好,砚青,不如你拿来,我们共同探讨?"
孟砚青见这两位达成共识,也就不说什么,起身过去书房。
她这么离开,茶几旁,两个男人隔着袅袅茶香,视线来了一个不经意的相触。
陆绪章唇边便浮现出耐人寻味的笑容。
叶鸣弦心中狐疑,这陆绪章怎么回事,在自己的专业领域,他竟然要挑衅?
这是明摆着落难看吗?
还是说哀兵之计?
一旁陆亭笈埋头喝着红茶,一脸老实孩子规规矩矩的样子。
这时候孟砚青回来了,她抱着三大沓的资料,陆亭笈忙把旁边茶杯腾开,让她放下。
孟砚青:"数理化我都有些不太懂的,我们先看看--"
陆亭笈却已经拿起来那套数学:"先看这个?"
孟砚青:"好,数学我现在攒了六七个看不懂的题目。"
叶鸣弦道:"来,我看看。"
孟砚青打开那数学资料,先找出其中一道题,那是一道函数题,分为两个小题,第一个小题是问通项公式,第二小题是问数列有没有最小项,最小项是什么。
孟砚青指了指那题,叶鸣弦略凑近了看:"这道题还好,我等下给你讲--"
谁知道他说到这里,陆亭笈却已经道:"母亲,这道题我会!"
啊?
孟砚青疑惑地看向儿子。
叶鸣弦也看向陆亭笈。
唯独陆绪章神情不变,慢条斯理地喝茶。
陆亭笈道:"这个很好办,先通过第一小题得出通项公式,之后就要证明在这个通项公式中,a(n+1)是大于a(n)的,只要能证明这一点,就能证明这是一个递增数列,而n是大于等于1的,那这个最小项只需要把1代入进去算出结果就是了!"
孟砚青:!!!
她惊讶地看着儿子:"说得有道理,亭笈,你是不是看了答案了?"
叶鸣弦听陆亭笈这番话,先是疑惑,之后猛然醒悟,拧眉打量着陆绪章。
陆绪章却在这个时候,抬起眼皮,含笑的目光望向他。
现在,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
叶鸣弦的心发苦。
这是老子不行就派了儿子来?
可陆亭笈怎么能恰好会做这道题?
他大脑快速转着,很快就想明白了,这陆亭笈初二了,平时也不是太爱学习,不过很早前就听陆绪章父母提起,说这孙子聪明,特别聪明。
如今看来,并不是老人家王婆卖瓜,其实就是聪明,以至于早早学这高中数学,很快也学了一个眉目。
这陆绪章果然把未成年儿子利用得淋漓尽致!
这时候孟砚青已经开始考问陆亭笈其他问题了,详细问了几个问题后,发现陆亭笈果然回答得头头是道,甚至要拿出笔来给她讲。
她自是惊喜不已,欣慰地看着陆亭笈:"亭笈真能干,这么快就学明白了!"
陆亭笈:"我想着,我学会了就可以和母亲一起学习了,这样省得母亲学习遇到困难了,叶伯伯虽好,但是他忙于科学研究,我们也不好总耽误他,我学会了,终究方便很多。"
旁边"叶伯伯"依然含笑,不过眼神已经透出无奈。
这父子两个一唱一和的,上阵都要父子兵。
孟砚青已经顾不上叶鸣弦了,她自然高兴得很。
儿子学东西这么快,聪明又能干,果然不愧是"天才反派",她好好引导,让他改邪归正,学以致用,以后未必不能干出一番事业。
她喜欢地搂着陆亭笈的胳膊:"亭笈,那你住过来后,白天我上班,你在家学习,我不上班时候,我们一起学习,遇到不会的,你就给我讲讲题,这样我们母子一起进步。"
陆亭笈:"嗯嗯嗯!如果母亲下班晚,我还可以去接你,平时我们可以去你们饭店吃饭,这样就不会自己做饭了!"
孟砚青:"好!"
好一个母慈子孝,这两个商量得妥妥当当,亲密无间,简直旁若无人了。
陆绪章从旁看着,其实多少有些泛酸,不过看一眼旁边的叶鸣弦,他心情大好。
陆亭笈到底是自己儿子,而不是叶鸣弦儿子。
有儿子和没儿子就是不一样。
他便笑着道:"砚青,我看亭笈急着想帮你讲了这个问题,既然这样,那你就和亭笈先过去书房吧,正好我和鸣弦好好聊几句?"
孟砚青自然明白陆绪章那小心机。